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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丹崖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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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碼頭上,往來船隻絡繹不絕,其中更不乏西域、東瀛之商船,三教九流匯聚於此,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道旁酒樓內,店小二來回招呼,忙的不亦樂乎。二樓靠窗的位子,只瞧三個深眼高鼻,鬍鬚濃密的波斯人身著白帽、白袍圍坐於此,嘴裡嘰里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自鄭和下西洋通了海路,來我華夏通商的外國商人自然也就多了,尤其這碼頭之上,百姓似是瞧慣了這些外國人,倒一點也不覺稀奇。不過此三人卻不似尋常商人,其中一人雖同是白衣,其胸口卻用金線繡有三朵寸大的火焰圖案,窗外陽光照來,甚是晃眼;此人的眼神銳利,儀態舉止隱隱透著一股子威嚴,左右兩人明顯以他為首。

    正說話間,旁邊坐下一對江湖人,長袍裋褐的行裝,身藏刀劍,顯然有功夫在身。待他們叫得酒菜後便閒聊道:「不怕陳兄笑話,之前我從未聽聞蓬萊劍閣之名,得知此派召開武林大會,還當是哪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招搖撞騙,沒成想似武當、少林、峨眉、華山這般名門大派居然連連響應,故而實在奇怪!」

    「有何奇怪,近日蓬萊劍閣廣發英雄帖,邀請各路英雄於中秋相聚丹崖山,你可知為得什麼?」

    「兄弟實在不知,願聞其詳?」

    「嘿,前些時日,崆峒、崑崙、華山、衡山、滇西百花谷、丐幫、洛陽金刀門等數十家大小門派皆被一人所敗,這事兒你可知曉?」

    「自然知曉,聽聞此人是波斯來的,武功邪門的狠,叫我中華武林實在是丟盡了顏面,且武當、少林竟然避而不戰,難道就讓這番僧欺我大明無人麼?」

    「此言差矣,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這廝聽說是什麼拜火教的聖火使,名曰亞力昆,來我中土傳教,將其他教派視為異端,我泱泱中國倒成了不開化的蠻子,實在可笑。據說這拜火教跟光明頂那幫子人還有點淵源,而且光明頂聖火令功夫都不是其對手,若是他們明教的前張教主還在,想必以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還能力挽狂瀾,只可惜這兩門絕世神功盡以失傳。要說少林寺畢竟是佛門淨地,向來不理這等俗事,總之是任憑爾如何,不如去念佛。」

    「喔?原來還有這些內情,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你不知道的還有呢,亞力昆不知從何處聽得武當張真人的大名,便往武當山尋他老人家比試,叫囂著踏平武當山,簡直大言不慚!世人皆曉,張真人云游太虛,早已不知去往何處,現任掌門乃張真人徒孫通微道長,自不肯辱沒武當威名,正欲應戰時,那廝卻被蓬萊劍閣閣主陸離在武當山下只用了幾招就大敗而逃。這也就是一個月前的事,你不知道也屬尋常。」

    「痛快!只這陸離到底何許人也,武林中何時有的蓬萊劍閣這麼一個門派?」

    「我原也不知,後來聽人說,這蓬萊劍閣早在晉朝時便一直孤懸海上,可謂源遠流長,此派人丁稀少,且行事極為隱秘,故而江湖上除了幾個道家門派,幾乎無人可知。」

    「想不到竟是千年傳承的古派,實在了得!這蓬萊劍閣內必有絕世神功!」

    「那是自然,千年來蓬萊劍閣匯集天下劍法無數,不僅有各派劍法絕學,更有上古失傳孤本劍譜,其中以《九字劍經》冠絕,陸閣主便是以此大勝這位聖火使,滅了他的囂張氣焰!還有傳說,這部秘籍中藏了大秘密!」

    「什麼秘密?」

    那人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知是真是假,說此部絕學之中藏有成仙之法,可參悟天地玄機,長生不老!」

    「竟如此神奇?若是真的,豈不要天下大亂?」

    「哎!山雨欲來風滿樓,不曉得從哪裡散出來的消息,也實在是荒誕不堪。若真能得道成仙,哪裡還會有這千年來的改朝換代?不過是有心人攪弄江湖罷了。即便是真的,這種好事也與我等無緣!我聽說,此次丹崖山之會也與此事有些關係,且那亞力昆又向陸閣主下了戰書,想必陸閣主欲在那日將這番僧與此事一同了結罷。」

    兩人相談正歡,渾然不覺那三個波斯人走近,突然那蹩腳的大明官話響在耳邊,著實嚇人。那二人抬頭一瞧,正是波斯人中為首的說話:「當日在武當山我見陸離是可造之才,方故意敗走,我承認他的劍法有精妙之處,但在不久丹崖山決戰後,他最終會臣服在光明之神的腳下,你們如執迷不悟必墮地獄!我會在所有人面前證明,只有光明之神才是唯一的真理和正義!」

    這些話聽得兩個江湖客雲山霧繞,尋思半天才反應過來,大驚失色道:「你便是亞力昆!」說罷便要拔出刀劍。可是兵器才握在手中,亞力昆的左右侍衛早已從袍中抽出彎刀架在了二人脖子上。正在二人大駭之時,亞力昆示意左右退下,並道:「我不與爾等螻蟻為難,只須爾等向世人宣告,就說『聖火再次降臨,光明一定會普照世間。』記住拜火教才是唯一的真理。」

    店家這時上了樓來,見那兩個波斯人收了兵器後,才敢與亞力昆三人搭話:「三位客官,往登州的船不消半個時辰便要起航,還請抓緊上船。」

    亞力昆用波斯話對左右道:「收拾一下,走吧。」隨後下樓而去,留下兩個江湖客大眼瞪小眼,驚懼之餘又有些摸不著頭腦。

    北京,白日當空,秋高氣爽,行宮御書房卻房門緊閉。房內,當今天子朱棣穿著常服端坐上位,自有那天子王氣,不怒而威;下方頷首站立一人,蟒服加身甚顯幹練,正是當朝錦衣衛指揮使賽大人,可謂皇帝最親信之人。

    朱棣看著手中的密奏,微微動容。賽大人小心瞄著,只可惜從窗外投進的日光不足照亮整間房屋,實在瞧不清此刻上位是何神情。身為帝王,朱棣絕不會叫臣子看透,故而刻意躲在陰影之中掩藏自己,強忍興奮之色,更不便蹭掉掌心細汗。他不怕別人揣度他的心思,但他怕有人能摸准自己所思所想,而眼前的這位指揮使大人就是這樣的聰明人,所幸此人忠心耿耿又膽小甚微、知道分寸,能夠伴君多年而不失寵信,這也是其過人之處。

    「《九字劍經》……若真如傳言所說習之可得長生,又何來朝代興亡?」朱棣故作鎮定,緩緩道來,「不如愛卿替朕去丹崖山看一看,若能請得陸離來最好,朕還真想見見此人。若陸離不肯,也不必強求,只將《九字劍經》問他借來,也好叫朕一觀。」

    「臣,領旨。」喊了告退,賽大人便風風火火的出了宮。

    紅葉漫漫似祥雲,輕托仙閣過海去。遠遠望去,這丹崖山滿山紅葉,美不勝收;山巔蓬萊閣煙浮霧橫,如夢似幻。

    中秋當日,丹崖山上下比往常也熱鬧了許多,山路上成群結隊的行人,皆是來此參加武林大會的各派人士,有些交情的互相打過招呼,結伴而行;只有過一面之緣的,照了面也會寒暄幾句;至於那些素有仇怨的,聽聞錦衣衛會來湊熱鬧後,雖不便動手,但也免不了發生口角,最後不了了之,畢竟誰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丹崖山巔,際海而望。腳下層崖千仞,眼前重溟萬里,聽濤拍岸,白鷺交舞,唯有以歌詠志,方可抒發胸中壯懷!那蓬萊閣屹立於雲煙之上,更是非仙境不可比。

    閣前一片開闊地,放眼瞧去,以武當、少林、峨眉、崆峒、華山、崑崙、丐幫這七大派為居中為首,其餘天津海蛟門,洛陽金刀門,開封青龍幫,平陽虎嘯堂等各路豪傑齊聚於此,更有滇西百花谷,黔南百毒門遠來赴會,江湖各派來者十之有八,且其中不乏一些個無門無派,獨行天下的大俠高手,如此盛況當百年難見。眾英雄豪俠已陸陸續續到齊,熙熙攘攘,有當眾喧譁者,亦有交頭接耳者,大多談論的無非是陸離與亞力昆的決戰,但更多的還是有關《九字劍經》的傳聞。

    不知不覺中,眾人便等了一個時辰,起初也未覺的什麼,這時也不知誰突然喊道:「這都晌午了,怎也不見劍閣來人?肚子空空,現下餓得老子放個屁的勁兒都沒了!」聽這話言語粗鄙,倒是個直腸子。有人聽罷樂的哈哈大笑,有人聽罷反倒一臉鄙夷,引起一陣喧囂。不過被這人一提醒,那些本不覺飢餓之人也開始腹中咕咕直叫。於是一些帶著乾糧的便席地而坐用了起來。有人輕聲問道:「陸閣主未到,連劍閣之人也不見一個,這哪裡是待客之道?」

    「稍安勿躁,你沒看武當、少林那些人不也在等著麼?再說那波斯人也沒來呢,再等等。」說話的人同時掏出一個餅,自顧自的吃了起來。正在這時,入口處又是一陣騷亂。不知情的以為是陸閣主到了,紛紛湊了過去想要一見真容,待見到來者時多數人又紛紛避讓,唯恐躲之不及。武當通微道長左右看了看其他六大門派的掌門,也都不知所以,這時那人群散開,只見百餘錦衣衛簇擁著依舊蟒服著身的賽大人行至場中。

    賽大人與七大派掌門人見了禮,寒暄了兩句,並不多作解釋,錦衣衛來此之目的只要稍加琢磨便心知肚明。賽大人率眾行至武當與少林中間,排在了首位,引得諸多武林人士側目,畢竟在諸人心中,武當、少林乃是泰山北斗,即便錦衣衛再霸道,也當稍加尊重。不過在七大門派的眼中,錦衣衛即朝廷,畢竟天下是朝廷的天下。見七大派不做聲,其他眾人也不願討這個罪受,那錦衣衛中高手如雲,作為當今皇帝最倚重的親軍之一,實力自然不可小覷,鬧不好就有這滅門之禍。

    叫人置了太師椅,賽大人眯著眼掃了掃在場眾人,穩坐椅上閉目養神。又過半個時辰,賽大人雙眼微睜,道:「這陸離架子也太大,怎的還不來?」正當值守的錦衣衛不知如何回答時,人群中又是一陣騷亂。

    七大派連同錦衣衛都注目瞧去,只見眾人議論紛紛的讓出道來,三個波斯人白帽白袍走進場中。通微道長側頭與賽大人道:「三人中胸前繡有金焰之人,便是波斯拜火教聖火使亞力昆,左右二人當是此人侍衛。」

    賽大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問向通微道:「雖說七大派中你們武當與少林、峨眉皆未與其交手,但其他四派竟無一人是其對手嗎?」

    不及通微回話,亞力昆環視一周,大笑道:「原來你們中原武林竟欲以多欺少?陸離何在?難道要做縮頭的烏龜?」這聲音一出,響徹四周,振聾發聵。

    通微一驚,嘆道:「好深厚的內功!」

    賽大人聽得旁邊驚嘆,不由得看了通微一眼。這時,衡山派走出一人,墨色布衣,身負長劍,指著亞力昆喝道:「你傷我掌門師兄,今日我必報仇!若不與你教訓,還真當我中原無人?」說罷,拔劍便沖了過去。一招,只一招,那人便倒飛了出去,胸前衣裳仿佛燒焦一般顯出一道拳印,衣服破碎之處還冒著青煙,「噗」的一聲,竟鑽出了火苗,旁的人立刻將火撲滅,再瞧衡山派的這位早已口吐鮮血,不省人事。這一招快的驚人,看得清的竟無幾人。

    通微與其他幾位掌門卻是瞧得清楚,方才劍鋒將至的那一刻,亞力昆左手撥開劍身,右手便是一拳,這一拳力大勢沉,又迅如閃電,不知是眼花了還是怎麼,其出拳瞬間,手上竟似帶有烈火,實在是詭異!

    而且,眾人皆知,那出手之人乃是衡山第一高手馮倫,劍法精絕玄妙,即便是衡山掌門也不是其對手,但此人不戀權位,痴於習武,江湖上亦是聲明赫赫。然而就在前一刻,這位鼎鼎大名的高手竟不是這亞力昆的一合之將,再看亞力昆,連雙腳都未移一寸,這如何不讓諸人心驚!

    想起先前賽大人問的話,通微沉聲道:「此人武功邪門至極,即便當年明教聖火令也不足以媲美,若我與其交手,也只敢說百招之內可保不敗!」

    賽大人是個聰明人,聽得出言外之意。也就是說百招之後,必輸無疑。賽大人面色凝重,錦衣衛監察天下,自是知道亞力昆於傳教不遺餘力,近乎瘋魔,視道佛儒等教派為異端,雖然今日大會乃江湖事,倘若任他做大,將涉及宗教之大事,皇上向來對此小心,這種事一旦不慎,便會動搖國本。想到此處,賽大人站了起來,叫來一個千戶小聲耳語著,說完,皺起的眉心也舒展開來,淡定的坐了回去。他瞧了瞧亞力昆,不由暗嘆:此人也就四十餘歲,竟有如此武功造詣,實在了得!

    「海上有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破了短暫的寂靜。眾人居高而望,只瞧一葉小舟於這滄海之中乘風破浪,向丹崖山駛來,小舟之上一人負手而立,頭髻以軟巾束之,藍灰色道袍,腰系束帶,古劍懸於腰間,一切那麼樸實無華。

    待小舟將近崖下,舟身微微前傾,那人腳點舟頭飛躍而出,一波大浪打來,那人正好踏在浪尖,身不沾水而隨波前行,好不逍遙!崖上眾人瞧的驚奇無比,再瞧此人待大浪勢窮,又飛身而起,猶如鯤鵬沖天,恰遇鷗群飛過,竟又以此為橋,朝崖頂飛踏而來,緊接縱身一躍,飄然落於崖上,不禁叫人驚呼,這般登峰造極的輕功可謂世間少有!

    再看此人模樣,亦是四十左右模樣,身長八尺,丹鳳眼、臥蠶眉,美髯過頸,好生英偉!若是生得一副棗紅臉,怕是以為關帝再世。想著方才登崖時那一身輕功、各派眾人無不對其佩服的五體投地。

    即便從未見過陸離本尊,也當知此人是誰了。連著七大派與錦衣衛紛紛施禮道來:「陸閣主……」陸離衝著諸人微微拱手,算是回了禮。陸離多看了眼賽大人,若有所思。賽大人自然捕捉道了陸離的神情,但卻猜不透陸離的心思,只好眯起眼睛默默的瞧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陸離也不多說,徑直走向亞力昆。亞力昆見了先前一幕,一滴冷汗順著後頸留了下來,他自問以輕功本事來說,他絕非陸離對手;但他堅信,光明之神一定會賜與他無上的力量,他亦堅信,只要能打敗陸離,中原武林必對自己俯首稱臣。

    此時通微向前走了幾步,朝著陸離拱手謝道:「日前武當山下,還要多謝陸閣主出手相助。」

    「我並非刻意助你武當,不必謝我。」陸離淡然說著,目光卻掃向了百花谷那一處,只見最前方端坐一女子,正是滇西百花穀穀主木荃,那模樣當真不遜沉魚落雁之色,性子又溫柔如水,只是臉色蒼白,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感受到陸離的視線,那蒼白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更有別樣的嬌美。諸人看得明白,陸離與這木荃必是有情人了,英雄為美人,也是一段佳話。

    陸離言語關切,對木荃道:「荃兒,你的傷勢如何?」

    木荃聽罷,那神情卻忽然黯淡下來,一瞬間又強顏笑道:「暫時無礙,兄長不必掛懷。」那聲音雖然婉柔動聽,但也聽得出是強打精神。那一瞬的表情變換陸離又怎能察覺不到?

    「怪我無用,」陸離言語間儘是心痛自責,「我在劍閣內翻遍古籍,亦未找到能治好你身上這火毒之法!」

    木荃不忍陸離這般模樣,反來寬慰道:「兄長,生死在天,你又何必自責?」

    通微見此,忙問:「陸閣主,可否讓貧道替木谷主瞧上一瞧?」

    「不瞞道長,我已尋遍天下名醫,查遍古籍,但是荃兒的傷勢卻愈發兇險,若通微道長能治好荃兒傷病,在下當感激不盡!」陸離說的誠懇,通微卻無十足把握。

    摸著木荃的脈象,通微眉毛都擰到一起:「陸閣主,恕貧道無能為力。木谷主的脈象極為虛弱,體內火毒似無時無刻不在灼蝕五臟六腑,若非有陸閣主日日以真氣維持,怕是早就……」通微瞧著陸離雙拳緊握,指甲都陷進肉里,也不便再說,唯有惋惜。

    「亞力昆,當日在武當山,我大意之下讓你逃走,」陸離轉頭看向亞力昆,恨得咬牙切齒,「你手段歹毒,荃兒的仇,我陸離今日必報!若荃兒有何不測,必叫你償命!」


    「那女人是異端邪教,信奉巫神魔鬼,當初留她一口氣是光明之神的仁慈,可惜她依舊不肯入我拜火教接受光明的洗禮。爾等一樣,若再執迷不悟,我將用光明之神的力量將你們打入地獄深淵!」亞力昆猶如瘋魔一般,卻說得極為冷靜。

    木荃聽了,大為惱火,用盡力氣喊道:「我們納西人信奉我們自己的神明,與你何干?若照你的說法,普天之下不信你這拜火教的便都該死嗎?」

    「原來你們帖木兒國野心當真不小,就不懼我大明天威嗎?」見此情形,賽大人不得不說話了!這已不是單純的江湖之事。

    亞力昆反倒冷哼一聲,道:「一群異教徒統治的地方,早已沒有了光明!」

    賽大人有些意外,細細一想,突然大笑道:「原來你這拜火教在西域也是窮途末路,反倒來敢來我中土撒野!」瞬間臉色一變,兇狠無比,「亞力昆,你當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錦衣衛聽令,將這三人就地格殺!」

    頃刻間,數百錦衣衛便將這山頂圍得水泄不通,刀鋒直指亞力昆三人。

    再看亞力昆,生死關頭卻毫無懼色,也算是英雄人物了。此時陸離喝道:「且慢!」

    「哦?」賽大人不知何故,遂問,「陸閣主,有何見教?」

    「不敢,草民明白大人所慮何事,」陸離說話,即便是面對叫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也依舊處之泰然、不卑不亢,「但此人與我有私怨未了,還請大人給我幾分薄面,讓我與這廝做個了斷。」

    賽大人心想,自己早已下令將此處圍得水泄不通,即便武功再高,這亞力昆也逃不出這天羅地網,於是做了個順水人情,道:「好,就依你!」

    陸離死死盯住亞力昆,道:「你若肯交出火毒解藥,今日我便留你一命。」

    「你簡直是異想天開!」亞力昆聽了大笑,指著木荃,「這個女人,能活到今日已是奇蹟,再說你們所謂的火毒根本就是個錯誤!這是光明神的力量,是淨化的力量,哪裡會有解藥一說?」

    「如此,你便死吧!」說出的每個字,陸離都是帶著寒徹骨髓的殺意,叫人心顫!劍氣橫生,真氣浩蕩,天地為之動容!

    亞力昆臉色大變,而他左右侍衛更是顫顫巍巍,站也不住跌坐在地上。亞力昆從未感受過如此壓力,朝他走來的人恍如化身為一柄絕世神劍,這片天地好似都是在陸離的掌控之中。有這感覺的,絕不僅是亞力昆一人,通微眼前一亮,驚呼道:「人劍合一!劍聖之境!」

    賽大人亦是大為震驚,可他心中想著:「看來這《九字劍經》的確有其神妙之處!」

    風起,卻似利刃,亞力昆忽然感到臉上一疼,摸了過去卻是滿手鮮血,心下大駭!原來竟是那迎面而來的風竟是劍意所化!他覺得不可思議,光明之神應該是無敵的存在,他依舊寄希望於他的神明,他渴望光明之神能賜予他強大的力量。他拿出一根黃金短杖,嘴裡用波斯語祈禱著,迎向陸離!

    陸離的劍並未出鞘,只瞧他右手劍指亞力昆,舉重若輕的一揮,一道真氣從指間迸出,還未及近身的亞力昆胸前便赫然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倒飛在地!

    這一招,驚了天下!

    亞力昆頓時感到一絲屈辱,原來在陸離的眼中,自己根本就不配讓他的劍出鞘!原來,自己與陸離竟是天壤之別。一口鮮血噴出,除了外傷,那一道劍氣也瞬間震壞了內腑!

    陸離走到跟前,俯視著亞力昆,如同看著螻蟻;在亞力昆眼中,此刻的陸離卻好比天神不可企及。他突然開始懷疑,他的神為什麼不眷顧他這個虔誠的教徒?

    鮮血染紅了白衣,亞力昆心如死灰。他舉起黃金短杖,將一端插入傷口,緩緩按下短杖上面的一顆紅寶石,只聽到機簧的一聲悶響,下一刻亞力昆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烈火燃起的一瞬間,亞力昆以為這是聖火的洗禮,片刻之後,他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煉獄!

    「是黃磷!」通微離得近,瞧的清楚,那短杖里藏得是黃磷。

    叫聲慘烈,如殺豬一般,他翻滾著,可偏偏不能立刻死去!餘下的兩個波斯人早已驚慌失措,各派眾人亦是不敢直視。

    木荃輕道:「兄長,給他個了斷吧!」

    忽然之間,陸離發覺亞力昆是個可憐人。聽了木荃的話,他緩緩拔出劍來,讓亞力昆得到了解脫。

    此刻眾人的目光看向那兩個波斯侍衛,那兩人「噗通」跪倒在地,乞求道:「我們即刻返回西域,有生之年絕不再踏入中土!我等願以真神名義起誓,只求留我等性命!」

    通微道長看向賽大人,賽大人道:「本官有些事還要問清楚,如實回答的話自然會放你們生路。」

    那二人連連磕頭,便跟著錦衣衛走了下去。

    此事了結,陸離又衝著在場諸人施了禮,道:「今日之會,一為亞力昆;二是為了荃兒的傷勢,今日天下英雄齊聚,陸離在此拜託諸位,為在下尋得神醫醫治荃兒,陸離自當報答!」所有人都知道,以陸離的境界和身份,他這一諾自然分量不輕!但連同七大派,所有人都只能連連搖頭。

    通微嘆息道:「陸閣主,並非我等不願相助,只是木谷主如今……便是大羅金仙怕也無力回天吶!」

    雖然陸離清楚知道木荃的傷早已無藥可治,但聽了通微的話還是一陣恍惚。木荃慢慢走到陸離身邊,柔聲勸道:「兄長,我已時日無多,所以我不要你再為我奔波,只願從此你我能永不分離,如此,即便只剩一日壽命,我也無憾了。」

    「陰陽兩隔,又何來永不分離?」陸離苦笑著仰天長嘆,「除非……」

    木荃瞬間看透了陸離的心思,沒等話說完,便用手堵了他的嘴。木荃正色道:「我要兄長替荃兒活著,否則我死不瞑目。」

    情劫難了,陸離只能苦苦追問:「如何永不分離?荃兒,你告訴我!」

    木荃握緊了陸離的手,輕聲淺笑:「但有君伴,即為千古。」

    陸離恍然大悟,那即將天人永隔的痛苦隨著這八個字慢慢的釋然,他點了點頭,不再作聲。

    「陸閣主,」,賽大人的聲音有些煞風景,「還請借一步說話。」

    陸離心知肚明,這位朝廷高官心心念念的還是《九字劍經》,他也清楚,那所謂的秘密是何人散布。於是慢道:「大人稍安勿躁。」

    賽大人不知他葫蘆里是什麼藥,只聽陸離大聲說道:「方才叫諸位見笑了!近來江湖傳言我蓬萊劍閣的《九字劍經》習之可通仙路、曉長生,實乃無稽之談,以訛傳訛罷了,此劍譜雖是我派不傳之秘,但也只為人間之物,千年來也並未有人成仙長生。」

    眾人聽了也不住點頭稱是。

    通微忍不住插了句話,道:「那請問陸閣主,如此年紀便入劍聖之境,難道不是這劍譜之功?」

    「與武當張真人的太極神功相比,在下只是腳下黃土爾」陸離緩緩道來,「通微道長若能潛心參悟武當神功,自然亦如張真人一般逍遙世外,福壽綿長。」

    一席話叫通微大汗淋淋,如當頭棒喝,通微明白是自己執著了,若非陸離,自己怕是再難守住道心清淨了,連忙沖陸離施了禮:「福生無量天尊,多謝陸閣主!貧道告辭!」

    通微率武當眾人下了山去,其他人見得如此,也紛紛告辭,也不知是如通微一般頓時醒悟還是本就不在意這絕世劍法,或是有自知之明。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此處只剩下錦衣衛與百花谷弟子。

    賽大人倒是好耐心,方才陸離的那些話可對賽大人不起作用,畢竟賽大人身後可是當今的天子。賽大人拱一拱手道:「皇上召陸閣主與本官回京覲見,還請陸閣主立刻動身。」

    「還請大人高抬貴手,草民不過山野村夫,怕會衝撞陛下,就不隨大人進京了」陸離看了看木荃,又道,「況且,我已答應荃兒要陪著她,還望大人不要強人所難!」

    賽大人笑了笑,忙道:「陸閣主不必擔心,陛下體恤,早早便吩咐道不可強求,只是陛下問這《九字劍經》可否借來一觀?」

    「這並非不可,只是還請賽大人替在下問問陛下,是要這座錦繡江山,還是要做個逍遙劍客?」陸離平視著賽大人,讓這位往日裡高高在上的錦衣衛指揮使有些慌亂,這種感覺好似以前只在皇帝面前才有過。

    「大膽!」賽大人故作強硬,「此處共埋伏三百錦衣衛,你就不怕我抓你進詔獄?」

    陸離輕輕拍了拍木荃的手背,轉身便走,那百花谷的弟子在後面徐徐跟著,只聽陸離邊走邊道:「你可以試一試,便是萬軍之中,又能奈我何?」

    三日後,烏雲閉月,秋夜漸涼。

    丹崖山後的一處密林中,只瞧兩道黑影相會於此。

    其中一人道:「陸離失蹤了,閣主玉牌現下在姬萬里的手中。」

    另外一人聲音卻是言語中透著吃驚:「那秘籍呢?」

    先前那人又道:「現在劍閣內只有劍招,可心法卻不見了,我們還是功虧一簣了。」

    片刻沉默,只聽道:「無妨,總有一天《九字劍經》還會重現江湖,我們若等不到那日,還有後輩子孫,總之《九字劍經》一定會到我們手裡!」

    「那我呢?」

    「你不必再回劍閣了,待到合適的時候,我們會再安插合適的人。」

    烏雲散去,兩道黑影也消失無蹤。

    光陰飛逝,江湖依舊是那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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