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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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囅吃了商隊的飯食，才體會到公子桑的感受，哪裡是什麼不願意讓他請客，純粹是不願意吃他家的食物而找的藉口，他又被公子桑那個傻瓜坑了一把。讀爸爸 www.dubaba.cc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什麼時候桑那麼笨蛋也學會了坑人，真的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不過商隊的飯食真的是讓人從口腔的味蕾享受，到肺腑深處的愉悅蠕動，無不彰顯美食的魅力所在。換做是他長期吃這樣的飯菜，也不願意再去吃蒸煮的食物，兩者根本就不在一個級別上。

    他由此推斷，只有古老的家族才能擁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蘊，閔氏不愧是姬姓人。那麼閔家擁有鐵礦也就解釋的通了，和公子桑母家鍾離人的武器交易更是順理成章，他和姜啟的交易也再無後顧之憂。

    他不是不在乎公子桑拿過來的鐵製武器，相反，那幾件武器反倒是十分的讓他動心，尤其是那把大刀，真的比青銅刀鋒利的太多了。只是他不敢表現的那麼明顯，防止公子桑和姜啟窺探他的態度，將來在武器的購買上設置障礙。

    他不用去想就非常清楚，如果徐國的師卒擁有鐵製武器，國防力量將一點也不遜色於楚國。為了購買鐵製武器，他曾經調查過楚國師卒擁有什麼樣的武器。可以坦白的說，楚國師卒除了人數比徐國多一些，鐵製武器的擁有量也並不是很普遍。

    當然，這也和師卒來源於途徑有關係，畢竟很多師卒就是普通的平民，拿起農具是師卒，放下武器是奴僕。試想，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哪個貴族願意把自己家裝備精良的護衛提供給楚王。

    平王（？―公元前516年）現如今昏庸無道，聽信小人無忌（費無極）讒言殺死了伍奢、伍尚，太子建逃奔到宋國。楚國失去守邊攻城的將帥，使得依附於楚國的弱小諸侯國有得以喘息的機會。

    徐國雖然還沒有到鍾離國那樣的地步，但也沒有膽量對抗楚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不濟的楚國也讓徐國仰視。徐國國小師卒少，如果能順利的購買鐵製武器，師卒的裝備將先進於楚國師卒。那麼，在未來相當一段的時間內，這些武器將保障徐國立於不敗之地。不說去攻占其他國家，至少能讓別的國家不敢小覷徐國，不至於象鍾離國那樣被楚國一步步蠶食侵吞的地步。

    鐵製武器將會給徐國的好處顯而易見，但他不敢在公子桑、姜啟面前流露出來口風。一是怕武器來路不明，公子桑和姜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二是武器的購買是他父決定的，他能做的僅僅是把武器呈上去，至於買多少，怎麼買，完全不由他決定。

    武器交易絕不是一筆小數目的糧食，徐國有沒有支付交易的糧食他不得而知。不過，他已經決定，不管他父怎麼決定，他自己都要買一些。他的邑地如若有鐵製武器，他的兄弟沒人有膽量敢欺負他。即使他不是將來的君主，未來的君主也不敢對他指手畫腳，那麼他在徐國，將是超然的存在。

    還有一點，他在武器里見到了弓箭。據家臣呈上的情報說，鍾離人砍殺邗國人就是弓箭開道。鍾離人先用弓箭射殺了邗國男人，讓邗國人失去了抵抗能力，然後才攻進了邗國人邑燒殺搶掠，可見弓箭手在鍾離人和邗國人的戰爭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在武器之中，大刀和長矛的技術含量低容易得到，弓箭的製作繁瑣材料不易得。象楚國那樣的強國，亦沒有聽說有專門的弓箭手隊伍，可見弓箭的製作之難程度。而姜啟現在竟然公開拿著閔氏製造的弓箭出售，那就是說閔是不不僅有能工巧匠，還是製造弓箭的材料，再次說明閔氏的強大。他要讓這樣的家族成為他的後盾，就像薛國那樣，他有難了閔氏可以增援他，助他成功。

    和閔氏拉關係最好的辦法，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錦上添花，他需要在閔氏缺糧的時候為閔氏盡一份力量，這也是雙贏的一件事，他得到弓箭，閔氏得到糧食。

    目前來說，他自己有一支純弓箭手的護衛隊伍是非常容易的事。護衛的人數靈活機動，不需要很多人只需精即可，平時的供奉他也有能力提供。他的邑地雖然不大，勝在土地肥沃良田頗多，一年兩季的稻米產量比其他地方產量高，養護衛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而他父如果知道他有這樣一支護衛，一旦有什麼重要的活動，首先會想到用他的人。那他在他父心目中的地位將會急劇升高，哈哈哈，太好了！

    所以，他要和公子桑、姜啟一定要保持良好的關係，這樣即使他購買武器的糧食和素不夠，姜啟也應該會看在公子桑的面子上，給他推延的時間。

    他剛才見識了他們馬車拉的糧食，據公子桑說這是他們跑的第二趟了，那麼可以肯定，第一趟拉的比這多的更多了。他見過之前拉的武器，但沒想到能換到這麼多的糧食，比他邑地兩季產出的糧食還多，可見武器有多貴了。

    他之前膚淺的認為姜啟說的家中缺糧食，就是像他平時遇到的春季缺吃的，拿出來家裡其他的物品隨便換一點糧食，能堅持到新糧食下來就行了。但見到馬隊拉的糧食後，是真的刷新了他的認識。他長這麼大，除了夏季冬季收田租的時候，再沒有見過這麼多的糧食運輸。難怪閔家馬隊不敢進城，是怕引起他人的矚目，進城的檢查必定會讓人知道有多少糧食，想遮掩都不可能。

    這麼大規模的一筆交易買賣，更間接的說明閔家的實力。閔家該擁有多少人，才能這樣緊缺糧食？另外也證實一點，姜啟說的莒國人圍攻薛國人，閔家人支援了薛國，是真的，比真金還真！

    公子囅邊吃邊想，和公子桑、姜啟碰杯。他拿出自家釀造的米酒，算是全了自己的面子。總不能真的在自己家裡，還讓客人請客吃飯吧，他好歹也是一名公子，貴族的臉面還是要的，哪怕是馬隊的飯菜好吃，也不能真的舔著臉吃客人的。

    米酒是喝不醉人的，可這時代人的耐酒量太低，三人還是喝的有點上頭。公子囅自己還好一點，經常喝沒有太明顯的反應，而公子桑喝的已是面紅耳赤兩眼象兔子，說話也是顛三倒四不知所云。

    公子桑手舞足蹈晃悠悠站起來，端著觥大放厥詞，「囅，我現在也是有馬的人，我的馬跑的可快了，恁誰的馬都沒有我的馬好！」

    沉重的青銅觥在他手中似拿不住，酒灑的到處都是。衣襟上、條几上、草蓆上，好在照明的火把也不是多亮，沒人去嘲笑到他的狼狽。

    姜啟不想讓公子桑說出他從交易中獲利，現在和公子囅的交易還沒有開始，言多必失，萬一起風波得不償失。

    他跟著起身拉住公子桑，觀看左右也沒有商隊的人，朝公子囅侍立的奴僕說：「麻煩去後院喊我商隊的人來一下，桑公子喝醉了，讓過來他們服侍公子。」

    公子桑跟隨商隊沒有帶自己的奴僕，姜啟嫌棄他的奴僕礙事，另外也是不想讓公子桑知道閔家過多的情況，平日裡都是由隊員負責照顧他。

    公子囅正煩躁如何尋找機會和姜啟單獨聊天，現在公子桑被拉走了正和他意。他裝作不經意的說：「啟公，桑也是小孩子心性，你還要對他多擔待。嗯……他說的馬是不是你給他的？」

    這是赤裸裸的刺探，姜啟也懶得和公子囅繞彎子了。今日一天奔波這個點他已經很累了，想儘快把交易敲定，直言不諱說：「不瞞公子，我和桑公子是友人，情比金堅。我見他出門艱難沒有坐騎，又恰逢我家從齊國拉回一批馬，做主送了公子桑幾匹。」

    「幾匹！」

    公子囅再也假裝不了淡定，震驚的從草蓆上跳起來，顧不上他的公子禮儀。

    馬是貴重物資，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他也是出門才能從公中借到一兩匹，辦完事回來還早還回公中。

    公子桑說他有馬，具體是真是假誰也沒有見到，他只當眼不見為淨。可姜啟說送公子桑幾匹馬，便是實實在在真真的事，一點也不會摻假。那這樣的話，公子桑比他還……不行，他受不了！

    他脫口而出：「啟公，我若促成我父買你們的武器，你能也送給我幾匹馬嗎？」

    得來全不費功夫，姜啟沒想到公子囅剛才還矜持的不看武器一眼，這會兒張嘴就是要求送馬。唉，反轉的太快，他雖是期待這樣的結果，可大腦還是停滯了幾秒。

    反正是都要去北燕買馬，提前送公子囅幾匹又如何，他不假思索的答應：「行，多謝公子。只是我目前馬少，只能先送公子一匹，等之後我再換到馬，再多送公子幾匹。公子意下如何？」

    公子囅話出口人便後悔了，窘迫的臉紅到脖子裡，從頭頂到下額，比那火爐上的烤鴨皮還要紅許多，沒有一處不燒的慌。他長這麼長，還是第一次沒臉沒皮的跟人要過東西。他好歹也是位公子，怎麼能像市井小民那樣貪婪無德，作出這等無禮之事。

    （市井：《初學記》卷二四：「或曰：古者二十畝為井，因井為市，故云也。」

    《管子·小匡》：「處商必就市井。」

    《公羊傳·宣公十五年》：「什一行而頌聲作矣。」

    《史記·魏公子列傳》：「臣乃市井鼓刀屠者。」）

    他怕姜啟誤會是平白占便宜，可又不願說出不要馬，扭捏的不知所云：「不急，不急，你什麼時候給我都行。只要……只是不要讓桑知道，還請啟公為我保密。」說著，他沖姜啟施禮。

    姜啟急忙站起躬身還禮，他可受不起公子囅的禮，這要是讓人知道了，他的名聲就完了。且不說徐國公中饒不了他，單單和徐國的交易就不可能進行，那還掙狗屁的錢啊，送公子囅馬，送空氣吧！

    「公子，使不得，使不得，這有違禮制，還望公子慎行。」

    公子囅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莫名懊惱自己竟然為馬如此失態，失了公子的臉面。可又想起來自己對馬的渴望，不由的露出沮喪的表情，無力的重新落坐，沒有了剛才的嚴謹，不顧影響的箕坐在草蓆上。

    公子囅畢竟不到弱冠之年，心性能有多成熟，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姜啟默默注視暗暗好笑。再高貴的公子也是和常人一樣，並不是精於算計的智者，果然還是閱歷更重要，行萬里路心中自有丘壑。

    他強忍住自己準備打的噴嚏，搖搖頭驅散爬上腦門的倦意，耐心陪著公子囅說話。

    「公子，你也莫要多想，反倒是我要拜託你才對。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家的武器公子也是見了的，現如今能買的起我家武器的只有君主和邑主，我拜託公子的就是——能否說服徐國君主買我家的武器。」

    他默默的收起來敬語，把「您」改為「你」，自從公子囅向他索馬開始，他便把公子囅當成和公子桑一樣的人了，再用敬語他感覺跌份。

    他假裝借著酒勁繼續說：「公子，我送你馬是為結交你，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認識你我特別的高興，我就想拿出我有的給我的友人，為何不可？我這個人就愛交友，我希望我的朋友遍天下，只要我有的，我都會拿出來與人分享，這樣才是真正的交友之道，而不是因利聚在一起，相互算計。」

    冠冕堂皇的話說的道貌岸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現在由被動變主動，由暗地到明面，無不在算計公子囅，大言不慚一點也不羞愧。。

    公子囅還沒有修煉到姜啟的境界，天真的認為貴族不應該談利。姜啟的話猶如吹拂迷霧的清風，在他心田掠過，使之忘記了剛剛的慚愧，一股正義的能量又補充心田的缺氧，他再想自己向姜啟要馬，已經變成了友人之間相互的饋贈，而不是他的索賄。

    「對對對，啟公，我們是友人，友人之間怎麼能談利呢。友人之間要相互幫忙，相互扶持，你家現在缺糧，我一定要幫你家度過這個難關！啟公，明日一早我就進宮去覲見我父，把你家的武器拿去讓我父定奪。你放心，我一定盡我最大的能力，讓我父多給你家換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