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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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丈室。

    元仙用了一天，又張開了雙眼。

    一天的時間，倘若昏迷的是自己的親人，時間絕對不能算短，但對于慧嚴來說，卻是極短的。因為在他看來，那具有極強的腐蝕能力的聚寶盆的血水，足以能夠溶化任何一個人的血肉，元仙本該再也無法醒過來，可他的身上偏偏沒有被腐蝕的痕跡，而慧嚴偏偏還被住持師尊一再叮囑好好照看於他。所以當元仙重新張開雙眼的時候，他心中的震驚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你醒了？」慧嚴的口氣已沒有了從前的咄咄逼人。

    然而元仙的反應是激烈的，因為他張開了眼，便意味著恢復了意識，而他此刻的意識還停留在他被困在聚寶盆血池漩渦的那個時候，他的手不停地作掙扎狀，拼命地對著空氣扑打，口裡喊著：「不，不，我要出去，我要為慧覺報仇……」

    慧覺忙抓住了他的手，安慰道：「你看清楚，這是方丈室，你現在安全了。」

    元仙看見慧嚴真實的臉，又看看身邊乾燥的被褥，才漸漸安靜了下來，他滿臉疑惑地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慧嚴道：「我也很疑惑你為何會在這裡。」

    元仙疑惑道：「你也疑惑？」

    慧嚴道：「按常理，你現在本該在土裡。我見過那聚寶盆的血水，可化人血肉，而且你被淨遠帶走了半個來月，你在那聚寶盆之中，呆的時間絕不會短，那聚寶盆是何等厲害的寶物，你卻仍然完好無損？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日你被淨遠師叔帶走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元仙也不隱瞞，將那些天發生的事如實地與慧嚴講了一遍。

    慧嚴道：「你確定是淨遠殺了慧覺？」他的眼睛忽瞪得極大，「你可知栽贓陷害在伏魔寺里會有什麼後果麼？可是要廢了武功，趕出伏魔寺的！」慧覺的失蹤，在元仙道出實情之前，伏魔寺上下基本已定性為無佛寺妖人所為，卻不想元仙的話卻石破天驚：慧覺已被他自己的師傅殺死了？！對慧覺來說，自然會覺得難以至信。

    元仙道：「弟子並不敢說謊，我是在聚寶盆中，親眼看見，我師傅的屍首的……」說到此處，他早又想起慧覺的慘狀，不禁哽咽。

    慧嚴看著他，若有所思，他心道：「哪怕是鱗族的獸人，受到淨遠如此『待遇』，也難逃活命。倘若元仙果然是人蠱，他身上的鱗片豈不是比獸人還要厲害得多？」他沉吟片時，道：「半年前，我見你身上鱗片乃是青紅之色，現在為何成了紅色？不是我說話難聽，你這一身紅鱗，看到時，誰都會把你當作獸人。」

    元仙低頭朝身上看一眼，道:「這紅色想是在伏魔洞中被地底冰火磨礪出來的，並非我所願。」

    「你說謊！」慧覺的口氣忽又變得嚴厲，「那伏魔洞乃是伏魔寺的禁地，冰火兩重天，普通人一天也挨不了，你卻說你在裡面呆了半年？寶塔的入口確然有被打開的跡象，但你要讓我相信你在裡面呆了六個月，任誰也不會相信！你說，你潛伏在伏魔寺有何企圖？！你與那天殺幫到底是什麼關係？！」

    元仙忙道：「我確實被太師傅懲罰在伏魔洞中面壁六月，念二十萬佛號，弟子並不敢撒謊。」

    慧覺正要發作，忽聽有人道：「他大病一場，剛剛甦醒，你先退下，讓他休息吧。」

    慧覺聽出是淨德的聲音，忙道：「可是，師傅您老人家也聽到了，他說謊……」

    一會兒，二人對面的門被拉開了，卻見淨德正端坐在裡面。原來元仙所處的地方，乃是方丈室的外間，淨德卻在裡間打坐，二人的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只見他雖和顏悅色，但難掩面上一絲憔悴。慧嚴忙上前道：「師傅，您老人家可好些了？」

    淨德道：「不礙事，你不用擔心。」

    元仙早有一絲察覺，忙道：「師尊，您怎麼了？」

    慧覺瞪元仙一眼，沒好氣地道：「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元仙那日因在聚寶盆中失去了意識，卻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慧嚴道：「師尊正是因為救你，中淨遠奸計，被他打了一掌。我有言在先，倘若師尊此後落下了病根兒，我定不饒你！」

    淨德道：「為師並無大礙，元仙此時身體虛弱，你別嚇著他！你先出去吧！」

    「可是，師傅，他是獸人，而且與天殺幫關係不清……」慧嚴當然不放心這個對於他來說迷一樣的人，但他話未說完，淨德便道：「難道為師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麼？你快去吧！」

    慧嚴卻正有此想，淨德為人仁厚，慈悲為懷，先前還為淨遠暗算，而這元仙誰能保證會不會趁他有傷在身而使壞呢？但終於不敢違抗師命，瞪一眼元仙，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淨德將目光望向元仙，緩緩道：「慧嚴向來嫉惡如仇，心卻不壞，你別介意。」

    元仙道：「元仙不敢，元仙見過住持師尊。」元仙忙要從床榻上下來。

    淨德阻止道：「你有病在身，毋須多禮，就在床上便好。」元仙便依其言，從新在床上坐下來。淨德又道：「你叫元仙？慧覺剛收的徒弟是麼？」

    元仙道：「正是。」

    淨德道：「你身上可好些？」

    元仙道：「身上有些乏力，但並無大礙。多謝師尊關心。」元仙雖來伏魔寺半年多，卻還是第一次見伏魔寺的大當家，一寺之首淨德，他本以為住持必定十分嚴厲，所以有些緊張，卻不想卻是一臉和藹，心中不禁多了幾分鎮定。元仙又道：「方才慧嚴師叔說您為了救元仙，被太師傅打了一掌，是麼？」事出己因，他不免有些心虛，說話時也顯得格外小心。

    淨德道：「你毋須自責，此事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一時大意，被淨遠偷襲打了一掌。」

    元仙忙道：「多謝師尊救命之恩，不知師尊為何會來觀音院的。」

    淨德道：「這你得謝謝慧嚴才是，是他發現了淨遠的形跡可疑，將此事報知於我，否則，我萬萬想不到，淨遠竟然背著我，重蹈覆轍，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唉，這真是我佛門之不幸呀！」

    元仙驚道：「重蹈覆轍？莫非……」

    淨德無奈地搖搖頭，道：「淨遠本是山下的一隻狐狸，常下山傷害人畜，後為我師廣智感化，帶到伏魔寺聽經悟道，因其與我佛有緣，故而留在了伏魔寺，做了我的師弟。他天賦異稟，很快更趕超了他好些師兄，而成伏魔寺三大神僧之一。我只道他這些年來，安分守己，潛性修真，卻不想他卻瞞著我，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實在令人失望之極。」

    元仙十分吃驚，心道：「想不到這淨遠原是一隻狐狸變的，怪道他雖是幾百歲年紀，卻看上只有三、四十歲罷了。想是狐狸常能惑人，無論公母，傳說之中都是極好看的。只是，他總是在傳說里才聽到狐仙一事，想不到這世上真有狐狸成精的，而且還成了伏魔寺之中三大神僧之一！他不禁道：「這世上竟真有動物成精的，我卻從來沒有見過。」

    淨德道：「有那獸人族可以從人變成獸，為何獸便不能化成人呢？而且動物經過重重磨難才能修煉成人形，再經過無數修持才得以成正果。可是那魔教獸人，卻本末倒置，好好的修真正途不走，反而卻殫精竭慮，從人化為獸，種種倒行逆施，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元仙想想，也覺有理，玉面秀才本來是從人轉化成了一匹白狼，而具有很多狼的特徵。倘若獸化成人是為了修煉正果，那人化獸卻是為何呢？他忽然想起，彩霞仙子臨死時對他說的話，又想起魔教的名字乃為升天教，不禁沉吟道：「是為了升天，人化為獸人是為了升天……」

    淨德道：「他們確實是為了升天，否則八百年前魔教也不會叫升天教。我想他們口中的升天，與我等修成正果是一個道理罷了，但做出的事來，實在與我輩大相徑庭，在他們眼裡，人的生命連那野草也不如。」

    元仙忽想起淨玄的話：這世上你可曾親眼看見和尚成佛，道士成仙的麼？他不禁道：「師尊，元仙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淨德道：「你說便是。」

    元仙道：「請問您有沒有親眼看見，伏魔寺中有和尚修成正果，成佛的麼？」

    淨德想想，頓了一頓，搖頭道：「並沒有。你為何問？」

    元仙忙道：「只是隨便問問而已。」而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絲觸動，連他這般伏魔寺的神僧也不曾看見和尚成佛的，那出家作和尚卻是為何？他本想問淨德為何出家，卻覺得無禮，不得不將話咽了回去。他臉上忽又多了一絲焦急的顏色，他心道：「我的劍呢？我的劍難道被聚寶盆溶化了麼？」他忙將被子掀開，四處查看。元仙雖然無心江湖之急，但是這把無柄神劍多次救他性命，與它患難與共，對其早有了深厚了感情，倘若失去，便像死去了一位救命恩人一般，他的心裡自然會焦急痛心。

    淨德忽從身旁取出一物，示於元仙，道：「你是不是在找它？」

    元仙忙抬頭看去，卻正是他的那把無柄劍。淨德輕輕使力，手上無柄神劍便朝著元仙緩緩飛了過來。元仙急忙伸手將劍接過手，失而復得，他心中不禁頗有感觸，仔細地打量著它，好像在打量著一位失蹤多年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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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