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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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第五日夜，月便給予我一件純白風衣，並淡淡道：「這件風衣材質遠不如先前那襲隱霧風衣保暖透氣尚可，但防禦與魔法性能並不出眾，只是隱霧風衣最好七日保養一次，此便為那時的替換衣衫。」她頓了一下，依舊平和：「至於貼身的冰蛻，即使積年不去也無大礙，日久你便知之。」這個月，總是那般考慮他人，我並未接過，望著她的如仙面容，「你我不過萍水相逢，緣何如此待我？」

    月淺淺微笑，「相逢即緣，況且這片暉亡之林中我們便是生死與共的夥伴。」看我接過，她繼而言道：「夜來無事，而這對月不過舉手之勞，卻可助你良多，何樂不為。倘若你真要謝我，便將我借你的《蘭葉史話》珍惜觀閱，即是欣慰。」

    這個，我原以為月的父親有志將她培養為人形兵器，故那樣竭力壓榨她的每一絲潛能，絲毫不關心她的內心方使她那樣淡漠。卻不料來暉亡之林這等地方，月仍攜有是十數卷各類書籍。前日我見月寢前於彌光燭下翻閱一本淡藍色封皮的書冊，螓首低垂髮披雙肩的摸樣好生溫婉可人，便出言相借。她本借我了一本據她稱名為《江湖異志》的傳奇小說，我卻尷尬發現如讀天書不識一字，反而瞥到她手中正讀之書居然正是飛炎教我的文字。月甚為驚異，問我為何說奧斯國語卻只識得蘭葉文字，我哪知飛炎為何行如此令人費解之事，便苦笑不答，而月亦一問即止，洒然將書予我只是告誡切莫損壞，當時只說此書是四百年前印製，如今已成孤本，毀易得難。而今再次提及，令我十分好奇便再次詢問。

    而這次月指尖輕刮俏鼻淺淺的紅暈在指尖漾開，微不好意思：「確是有一些小心思，只因此書中有位月最欣賞喜愛的女子，故希望昕也能喜歡，切莫見笑。」語調爛漫頗具小女子情趣讓我不由呆了好半刻。

    令月欣賞喜愛……怎麼可能。我早已為這位公主已不可超越了，而月似乎也不願點明是誰，轉身離開留我細細觀閱。

    引言介紹《蘭葉史話》記載蘭葉帝國自建國至蘭歷500年的漫長歷史，乃蘭葉見過五百周年由巨儒方遷寫畢進獻，介於正史與野史之間，其文字恣睢爛漫，有金石劍氣，乃大陸史書典範之一。

    月給我的是第一冊，我翻開淡藍色古篆般的封皮，在目錄中查找，紙質瑩白柔韌觸手乾燥舒適雖歷百年卻無任何蟲蝕損傷，顯然材質不凡。但我心思自不在此，視線逐漸下移。

    元泰帝葉玄音

    炎武帝葉千粼

    冰英帝葉霄

    九公主葉青

    我頭上冷汗頓時冒了出來，九公主，葉青？這是本紀好不好，塞個公主進來寫書的人有幾個腦袋夠砍的，難道，這位位列帝國本紀的公主便是月所尊敬的人？

    待我翻開第一頁便不覺被這位神跡般的公主所吸引，不覺一個時辰彈指即過，閱畢不由掩卷黯然，世間竟會有這樣鍾靈造化的女子，難怪會讓月欣賞喜愛。葉青，冰英帝之幼女，《蘭葉史話》中對她記載極多，是一個能令人一目難忘的神奇女子。但，讓她最終位列本紀的功績只有一個——領導了蘭葉衛國戰爭。

    在她之前，從未有人相信一個女子可以指揮作戰運籌於帷幄。但，這位九公主自獨自起兵至蘭葉第九軍團元帥實際掌握全國軍權之中共指揮大小戰役三十一場，這之中有千里奔襲，有絕地圍城，有誘敵圍殲，更有上百萬的大軍團決戰，這些幾乎全然不同的戰役只有一個共同點，全勝。而她的對手，則是被譽為千古一帝以武功見長的斯特帝國天武帝。這位被天武帝稱作靈犀公主的女子之計謀，機巧，冷靜，堅強讓我這個男子在千百年之後觀看都為之汗顏。她曾四次面對天武帝不戰而退，拱手相送千里沃野，卻在決戰中以身為餌，誘天武帝倉促合圍，以自己性命為賭注抓住了這位不敗帝王唯一的破綻潰敵於聖水之陽，而這也是這位帝王一生中的唯一一場大敗，從而最終挽救了她父親的帝國。但她卻戰死在最後最後一場戰役，讓整個蘭葉為她縞素，緬懷千年。

    在最後一戰，天武帝布置兩年的羅網收緊，終於趁葉青輕騎偵查之際掌握行蹤以三萬精銳圍困住她的四百輕騎軍，然後便是令我動顏的一段：「公主且戰且走，力斃敵千餘，終見敵圍，時隨從止七十餘騎，皆傷。敵將出言：「吾主素慕公主，若公主願移駕稍遷，爾等定不動公主分毫。」公主笑，顧謂從曰：「何如？」皆答「從軍三年矣，本早欲沙場死，不料天幸至此，何憾之有。而公主金玉之軀，實不敢有傷絲毫。」公主聞言苦笑：「若無父母妻兒乎？生至貴，緣何棄之?」遂以身為質，令從馳去，從不願，公主怒：「以下犯上，爾叛乎！」對曰：「寧叛。」敵皆泣目。則死戰，又行十數千突，公主中流矢不顧，以劍斬其杆，血流如注而罔視。終會援軍，敵退去，時僅餘十七騎。公主本血衣馳於馬上，見援軍至，遂昏厥墜馬。」當日夜，九公主重傷不治，時蘭歷104年三月七日，距她的二十二歲生日還有三天，而她與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所定婚期，則是當年七月四日。

    且不說之後那令天下震驚的天武帝白衣單騎親往蘭藍相祭的榮耀，只說她的父親開啟她的遺物，錯愕發現這位戰爭中翻手雲雨權傾天下的女兒除身邊數套戰袍之外，在無任何名下財物。而她預先留下的家國三書中給未婚夫葛渚的家書，則令我無限感慨，中間有這麼一段：

    「在這個世界上，我享有三重光榮：詩歌，生命，愛情

    在這個世界上，我背負三道枷鎖：王位，責任，家國

    現在，我終於遠離了這一切，哥，該為我祝福哦。」

    平素閒暇遠望那位若曦公主，或佇立烹調，或盤坐冥想，間而緩步身前若幽蘭夜行，時有蜷坐沉思若睡蓮淺眠，永遠那麼恬淡自若安靜平和，這樣的女子，或許真不該在這個世間存在。在她身邊，那種往日如影隨影痛入骨髓的寒冷孤寂如雪霽雲天，這種淡淡的溫暖，讓我迷戀且依賴，會時常微笑開懷，會頗費心思與月玩笑，只想看到伊顏變時的霎那芳華。

    我很滿足。

    月，希望和你成為朋友，真正的朋友。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