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大宅門裡的陰私

「夫人，那邊生了！」張嬤嬤不露聲色，低聲回道。

室內安靜極了，落地鍾剛好敲了三聲，壁紗廚里裊裊婷婷，似霧似雲，大夫人正在烹茶，難得今日有心情，有時間煮一回茶，卻被打斷，大夫人緩緩放下茶碗，室內清香一片。

「如何了？」聲音明顯露出疲憊。

張嬤嬤忙笑著上前，抑制不住的歡喜，笑著說道：「生下來，就扔出去了，腦袋還沒長好，活是活不成了！」聲音里都透出興哉樂禍。

「老爺如何了？」大夫人並未訓斥。

張嬤嬤越發大了膽子，討好般說道：「奴婢回來時，嚎啕大哭，那模樣，讓人看了心酸！」

「哦，我怎麼覺得，你很是歡喜呢！」大夫人冷哼一聲，顯然並不如張嬤嬤想的一般開心。

張嬤嬤忙斂神，心裡敲鼓，明明看著大夫人眼裡都是歡喜，怎的突然發難，難道是最近小日子不准，人心情煩躁，不敢觸霉頭，張嬤嬤忙低頭，輕聲說道：「奴婢不敢！」退到了多寶閣邊上，總覺得今日的大夫人，有些不真實。

多寶閣上擺著大老爺最喜愛的多籽石榴翡翠雕件，就像是諷刺一般，長房卻只得了一個嫡女，幾位姨娘這些年，不是生不出來，就是生出來，活不下來。

外面有人傳言，是呂家祖上做了不好的事，這才禍及子孫，一想到外間那些難聽的話，大夫人緊緊握緊了拳頭，低聲說道：「讓人去看看，大小姐怎的還沒進府？」

張嬤嬤微愣，按著大夫人的做派，這會兒定會去見大老爺，以表示夫妻伉儷，情深誼長，怎的今日，就連做戲都懶得了，知道大小姐，是大夫人心尖尖上的肉，張嬤嬤不敢含糊，忙領命，小跑著出了長房的院子。

悠然居占地十分廣闊，是整個府邸里最為開闊的所在了，甚至超過了老太爺的上房。沒辦法，誰讓大夫人是當朝宰相郭老太爺最喜愛的女兒呢，嫁進呂家多年，雖沒有嫡子，卻也牢牢的握著管家的權利。

張嬤嬤一路唏噓著，感嘆著大夫人的御下功夫，不管是茶房那邊的小丫鬟，還是外院的帳房管事，無論誰見了自己，這個大夫人身邊最倚重的嬤嬤，都是笑臉相陪。

張嬤嬤也不拿大，一路跟大家打著招呼，來到了回事處，今兒當值的，恰好就是自己的小兒子，見母親進來，張進忙拿了板凳，讓母親坐下休息。

「娘快喝口茶，有什麼事兒，讓小丫鬟吱會一聲就是了，何苦自己走一趟，這都入伏了，雖是下晌了，太陽可烈的很！」

張嬤嬤最喜歡小兒子的憨厚，拿了帕子擦了汗，喝了口涼茶，這才說道：「有動靜了嗎，大小姐怎的還沒回，大夫人著急著呢！」

張進臉上帶著笑，憨憨的說道：「估計要到傍晚，依大小姐的脾氣，旁人不知，娘還不知道嗎，怎會在烈日下趕路，定是要等到晚上，有了涼風，才肯回來的！」張進聲音不小。

張嬤嬤忙看向了左右，見門子都在忙著灑水降溫，低聲說道：「這渾話也是你能說的！」

「我這不是和娘說嗎，別人我會小心的！」張進臉紅紅的，就像是做錯了事兒的小孩，微低著頭。

張嬤嬤不忍，低聲說道：「你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忘了前些日子，被大小姐用鞭子抽的事兒了，不長記性！」

一想到上次那頓火辣辣的鞭子，張進瞬間漲紫了臉，手握成拳，眼裡就像是有火噴出。

長房這位小姐，著實有些兇悍，自己是回事處的二管事，平時往來的書信帖子，都是自己送進二門，結果那日自己鬧肚子，就讓一個門子，替自己走了一遭，結果也是自己倒霉，門子把宰相府給小姐的帖子，不小心掉進了湖裡。

結果大小姐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頓鞭子，當時要不是被剛進門的三老爺撞見，怕是自己會活活被抽死。

「大小姐著實兇悍，明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外祖家請她去消暑，哪就至於，把人往死里打了！」張進小聲嘀咕著。

啪地一聲，張嬤嬤狠狠抽了兒子後腦勺一巴掌。

「你要是活夠了，就死遠點，不要連累老娘，小心禍從口出！」說完還一臉謹慎的看了眼四周，見有人恥笑著看了過來，忙笑著說道：「憨小子犯傻，又想要娶媳婦！」

張進一看母親幫著自己遮掩，也注意到了有人正看過來，哪裡還敢亂說，高聲喊道：「娘都答應多久了，這不要說小娘子，就是母狗也沒見一個！」

張進平日裡就是個憨的，要不是張嬤嬤是大夫人跟前得力的，這二管事的差事，也到不了他頭上。眾人一聽，都跟著樂了，也都散了，張嬤嬤心裡惦記著大夫人那邊，想著回去回話，又訓了傻兒子幾句，這才忙著往大房走去。

京郊郭老太爺府上的避暑山莊

「不好了，表小姐落水了，快來人呢！」四周都是慌亂的喊聲，還有混亂的腳步聲。

呂玥婷和幾位表姐妹划船游湖，也不知道是誰，推了她一下，她沒站穩，竟直直的摔進了湖裡。

船上的船娘，顧不得驚慌失措的小姐們，一個猛子扎進了湖水裡，這幾位小姐，最金貴的就是這位大表小姐了，不僅是二小姐的掌上明珠，還是老太爺的心尖尖。

聞訊趕過來的郭老太爺，已經指揮著船娘，有序救人了。

先是有船娘划著船，去搭載慌亂的其他小姐，接著撲通撲通撲通，幾乎院子裡會水的船娘，都跳進了湖裡，郭老太爺一聲高喝：「誰能完好無損的救上聴聴，賞黃金一百兩！」

表小姐李靜香，只覺得腿發顫，渾身都癱軟了，就站在她身邊的嫡親妹妹李夢舒，卻趁機扶住了姐姐，低聲說道：「姐姐小心些，要是讓外祖知道，是姐姐推大表姐落水，怕是你會被送去家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