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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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晰晰瀝瀝的小雨，從陰繆的天空中緩緩墜下。帶著清涼舒潤的感覺，小心地鑽進了樹林的每一個角落。明亮的水珠，從樹冠頂端的葉片輕巧地慢慢淌下。仔細地清洗著嫩綠葉面堆積的灰塵。當它們認真地做完這一切之後。復又從層層疊疊的樹葉上歡笑著滑下，在泥濘的地面凹處，汪積成一個個形狀各異的渾濁水窪。

    索森的雙腳，就站在一個剛剛齊沒足踝的小水坑裡。做工粗糙卻質地柔軟的鹿皮靴子，將微冷的雨水，與乾燥的腳面徹底隔絕。

    這片小樹林裡，包括索森在內。總共隱藏著二十六個人。他們分成數撥，好像一頭無形怪獸口中幾顆最尖利的獠牙。猙獰無比地大張著，將鋒銳的牙齒尖端，死死扣合住旁邊這條從林中蜿蜒而過的小路。

    世界上最古老的兩類職業當中：女人，可以依靠自己天生的性別與身體優勢。輕而易舉壟斷了「妓女」這個行當。男人，則依靠力氣與頭腦。當仁不讓地操起了「盜竊」的飯碗。

    身手敏捷的大盜，收入的確可觀。然而遺憾的是：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成為一名合格的賊呢？

    當小偷小摸再也無法滿足行竊者的要求。也無法填飽轆轆飢腸的時候。暗中偷竊就變成了明搶。於是，「強盜」這種新的職業。自然也就衍生而出。

    索森是一個山賊。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個身手不錯的山賊小隊長。

    這二十五個人，是他統領的全部手下。

    昨天傍晚，按照山賊頭兒的命令：索森與自己所轄的小隊，就已經潛身埋伏在這裡。據說：在這條小路上，能夠收穫一票好買賣。

    索森不明白頭兒的消息究竟從何而來。他只知道：從自己幹上打家劫舍這個行當以來。賊頭兒的消息，從未有哪一次出過差錯。

    很明顯，這個山賊團伙，在城裡有著自己暗中控制的線人。。。。。。

    馬蹄撞擊地面發出的清脆聲響，在索森聽來，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樂章。這意味著：自己又能撈上一把，又能在口袋裡，裝上幾個叮鐺作響的閃亮金幣。

    一輛馬車，六名騎士。連同一名趕車的馬夫在內，這支形跡詭密的小隊伍，總共也不過只有七個人。

    看到這種情形，索森不由得暗自皺起了眉頭。

    以他的眼力，不難看出這些人的實力。

    七人當中，有兩人胸前的鎧甲上，都懸掛著一枚墨綠色的方形徽記。

    那可不是什麼沒用的裝飾。而是戰士的實力象徵————青銅徽章。

    包括索森在內，埋伏在樹林間所有的山賊。任何一個，都沒有如此強悍的實力。

    不過，護衛的人越強。自然也能變相說明：這的確是票值得做做的好買賣。

    「管他娘的，幹了————」

    隨著一聲類似翠鳥般的唿哨，從道路兩邊的密林中，突然射出了幾十支飛箭。驚慌之下，馬上的騎士們猝不及防。頓時，紛紛跳下馬背，一邊用身體鎧甲最厚重的部分轉而抵擋。一邊飛快地跑到林邊，依靠樹木作為掩護，小心地尋找著敵人可能出現的方向。

    「快！快！快衝上去————」

    索森一秒鐘也沒有遲疑。利用口哨聲直接下達了名令。潛伏的山賊們，從隱蔽的藏身點一個個魚躍而出。在樹林間敏捷地穿梭著。突遭襲擊的騎士們幾乎是剛剛拔出鞘中的劍。就已然驚訝地發現：身前四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圍上一群身穿灰衣，手持短劍、匕首之類輕便武器的殺手。

    「你們想干什————啊————」

    一名騎士驚慌失措地剛想盤問。卻只覺得：從身後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打斷了口中尚未說完的話。扭頭看時，卻見：一把精巧的匕首，已經用鎧甲的縫隙處。死死扎入自己的後腰，只至沒柄。

    分心，乃是戰時大忌。就在他回頭觀望的一剎那，又有三、四把鋒利的短劍。從各個方向一起襲來。殘忍無比地捅進他的身體。

    頃刻之間，七名武裝騎士，已經倒下了三個。剩下四人，則依靠馬車形成環狀防禦。緊捏住手中的武器，憤怒而警惕地盯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首次攻擊，就幹掉對方的小半兵力。這樣的結果，索森很滿意。

    他根本就沒指望那些箭矢能夠射死對手。沒辦法，軍械是各個王國限制銷售的違禁物資。山賊們自己用木頭作成的簡易弓弩，根本不可能與正規軍隊的鋼鐵硬弩相比。更不可能在如此距離內，一箭射死身穿重甲的騎士。

    那些箭，不過是給他們撓撓癢。充其量，僥倖扎進皮肉里，留下個把微不足道的傷疤罷了。

    「你們究竟是誰？」為首的騎士恨恨地問道。

    「就算說了，你也不會知道我的名字。何況，你馬上就得死。」索森冷笑一聲，朝兩旁的山賊揮了揮手：「給我上，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山賊殺人，不會顧及什麼所謂的道義。他們從來都是一擁而上，專撿對方的軟肋下手。從背後捅刀子，從旁邊打悶棍。或者，幾人同時上前，將對方亂刀砍成肉醬。只要能贏，他們無所不盡其用。

    四名防禦者，頃刻之間已經倒下了兩個。剩下兩名功力最高的青銅騎士，其中一個，渾身上已經扎滿了大大小小的血洞。手中揮舞的鋼劍，不過是在強作掙扎。另外一個，雖然僅負輕傷。可是面對十餘名亡命圍攻的山賊。就連自保都有問題。

    索森已經搶到了馬車。掀開遮蓋在車頂的苫布，映入眼帘的，卻是上百件嶄新鋒利，閃閃發亮的甲冑、刀具。

    的確是一筆好買賣。這些東西顯然屬於軍制。換在平時，即便是有錢也買不到。

    不知為什麼，望著這些誘人的戰利品。索森的心裡，卻不由得冒出一種非常古怪的異感。

    似乎，有什麼危險，正在悄悄逼近？

    這片濃密的樹林裡，除了自己這批人。。。。。。難道，還潛藏著什麼莫名的殺物。。。。。。

    突然，從樹林深處，「嗖」地飛出一件物事。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一名山賊的後背。

    那是一把短劍。

    索森面色一變，連忙狂呼：「快！有襲擊者————」

    話音未落，樹林深處接二連三飛出一陣團狀的物體。它們的數量，是如此密集。仿佛一陣充滿死亡問候的暴風驟雨。將猝不及防的山賊們打得無法抬頭。

    「石頭？竟然是石頭？」

    躲在馬車背後的索森，小心地拿起一塊掉落在身邊的團狀物。一看之下，幾乎使他抓狂。。。。。。那是一塊拳頭大小，捏在手裡沉甸甸的最普通石頭。

    山賊們尚未反應過來。林間又衝出數十條人影，橫竄到他們身前。就在連對方動作也未能看清的情況下。超過半數以上的山賊，只覺得自己身體的要害之上。已經被某種尖銳的硬物活活捅穿。

    「華族人？」

    索森沒有看錯。眼前這些僅著簡單皮裝，手中不過一把短劍的襲擊者。無一例外都有著微黃色的皮膚。那些仿佛死亡深淵般拗黑的眼睛裡，放射出的，根本就是充滿殘忍問候的冰冷。

    快！實在是太快了！

    索森這輩子，從未見過奔跑速度如此之快的人。那種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根本沒有任何山賊能夠抵擋。自己很多手下，完全就是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被對方一刀直接割斷了喉嚨。

    然而，令他不解的是：如此麻利迅捷的動作。僅僅只有一刀。

    一擊之後，這些華族人的身手。明顯變的遲緩起來。手持短劍的他們，雖然打鬥起來頗有章法。可是，看其動作卻相當陌生。甚至。。。。。。還有些笨拙。

    顯然，這是一群剛剛入行沒多久的嫩手。

    「都是些新手。。。。。。這，這可能嗎？」

    索森實在很想給自己心裡的問題，搭上一個否定的答案。可是，眼睛裡看到的一切，卻無法使他欺騙自己的大腦神經。

    毫無疑問。這些手持短劍的華族人，的確是一群新兵。他們當中一些人，在四濺紛飛的鮮血面前。甚至還在發抖。面色，也有些慘白。顯然是頭一遭經歷這種血腥的場面。還有的人，捏拿刀柄的手，正在微微發顫。以至於，連續幾刀捅下去，均無法命中山賊的要害。只能在對方的身體表面，留下一道無法致命的淺淺割痕。

    最誇張的，莫過於站在場中一個面色發白的華族人。他居然。。。。。。正在嘔吐。那種瀰漫在空氣中，濃烈嗆鼻的血腥氣味兒。已經刺激著他脆弱的神經，做出最為激烈的生理反應。

    一群看起來連雞都沒有殺過一隻的嫩手。竟然想要從一群老賊手上虎口奪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索森恐怕打死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不要慌！他們不過是一群菜鳥。分出一半人反擊。快————」

    索森腦子轉得很快。手下一時間被打蒙的山賊們，在大喝之下，也紛紛反應過來。悍不畏死地朝著這些不速之客反撲過來。

    能夠在短時間裡，做出如此反應。倒不是索森天生具有所謂的將才。而是他從大小數十餘戰中。依靠鮮血和死亡換來的最寶貴經驗。

    遺憾的是，這次，他顯然失算了。

    「嗷嗚————」

    隨著震徹山林的怒吼。一頭面目猙獰的虎頭人形生物，從樹林深處突然衝出。徑直插入陣中。

    虎人？見鬼，怎麼會是一頭虎人？

    索森簡直不敢詳細自己的眼睛。沒錯，那的確是一頭兇猛無比的可怕虎人。頃刻之間，它已經將自己兩名手下掀翻在地。乾淨利落地兩下啃斷了他們的脖子。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他感到恐懼的。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經從虎人身上徹底轉移。集中到緊跟在其背後的一名華族人身上。

    這名陌生人，才是真正令他覺得無比震撼的死亡之神。

    從林中衝出，不過幾秒鐘的光景。已經突入到戰鬥的核心。與之剛剛接觸的兩名山賊，已然死死捂住自己的手臂。慘叫著歪到在地。

    索森看得很清楚：這名年輕的華族人，手上沒有任何的兵器。他僅憑雙手，硬生生地將自己的同伴上肢活活折斷。

    這，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虎人與雷震的加入，使得被壓制在下風的新兵們，頓時爆發出無比強烈的戰意。原本膠著的戰局。剎那間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幾分鐘後，剩餘的山賊。除了被殺，已然全被圍在圈中。

    「放下武器，留你們一條活路。」

    索森不想死。當下扔出了手上的配刀。然而，不知為什麼。他只覺得：說這話的為首華族男子，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詭異。

    受傷的兩名騎士，已經被抬了過來。輕傷的除了有些虛弱，已無大礙。而那身中十餘刀的重傷男子，卻是奄奄一息。

    「求求你們，救救他！」輕傷騎士在哀求。

    「把他放下，讓我看看！」

    就算對方不開口。雷震也打定主意：必須救活這個人。

    這次偷襲。本來就是對新兵們的實戰訓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被山賊們圍攻的騎士當中，居然還有一個家世顯赫的上級貴族。

    這名重傷的年輕騎士，穿戴的盔甲表面。鐫刻著一枚盾牌形狀的徽章。正中，還有一顆張牙舞爪的鎏金熊形圖案。

    黃金暴熊，這可是北原王國皇室子弟才有資格佩戴的紋章。

    按照原定計劃。本該將在劫持馬車的山賊，與護送的騎兵互斗正酣，兩敗俱傷的時候。發動突然攻擊，將其全部殺死。

    不過，在看到這名年輕騎士胸前的特殊徽記之後。雷震的腦子裡，迅速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解開滿是血污的鎧甲，用隨身攜帶的烈酒，輕輕擦去傷口表面凝固的髒血。雷震從口袋裡摸出一隻透明的玻璃小瓶。略一思索，便擰開瓶口。將其中盛有的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抖灑在對方破裂的肌肉間。

    如果有人能夠看到瓶身表面的文字標識。一定會驚異地發現：那是一瓶數百年前，產於亞洲聯邦，流入國外的出口物資，治療外傷的特效品————雲南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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