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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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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著一筐鋪蓋,懷揣五吊大錢;那年劉寄奴二十歲,離開丹徒郡,獨行江南。筆硯閣 m.biyange.net為還王謐恩情,先往廣陵送信。

    劉裕要去的地方,正是邗水邊的碼頭。邗水水南,有山名綏山。綏山山麓,邗水繞過一座孤村,村名叫做綏山村。

    村口幾間茅舍,前肆後屋,是個古怪老頭兒開的茶館。

    江淮風景好,淝水之戰後,當地從此未經兵亂;每逢雪夕花晨,邗水兩岸常常遊人如縷。茶館賣茶,也賣簡單的饃饃、黍米飯。遛鳥觀魚、載貨行商的人們,歇會兒腳,喘口氣兒,離不了這樣的落寞茶館。

    近來,江南確實不太平了。新皇登基,理政並不用心,但愛聲色犬馬,大權旁落他人;

    各州握兵的軍將、掌財的地主,因著秩序混亂,行事也越發恣縱。

    大晉百姓,不得持斧入山、不得攜網近水:砍柴要稅,打漁要稅,每顆沙粒、每滴河水,都是老爺霸了的。

    窮苦人家,膽大的,販私鹽、放印子;老老實實的,低下頭,悶聲不吭,掙扎著討生活。廣陵綏山,山高邗水遠,地鄙而窮,這種地方老爺們不希得來,因此柴禾砍得,江魚釣得,商旅走得。

    當然,這裡也不乏躡跡的盜賊、亡命的俠子。

    那老頭兒就在此開了這間茶館,平淡過日子。

    「大叔,討擾了,您可識得京城王稚遠?」劉裕問。

    「稚遠啊,那是我侄輩。」

    「稚遠兄有書一封,請長者鈞鑒。」

    那長者是個鬚髮皆白的怪老頭,劉裕打眼看去,並不像個生意人。

    老頭兒終日懶洋洋弓著背在店裡踱步,板起長臉,冷冰冰看著人流往來。奇怪之處在於,這小小一間野店,小吏不敢造次,大盜不敢為難。來前,王謐說,這老頭子有一點兒能耐。

    「看不出來啊。」老頭兒展信後,掃了幾眼劉寄奴,「你還是個殺人越貨的強人!」

    劉裕不作言語,伸手握向腰間官刀。

    「王謐這小子說,可憐老漢我孤苦,派你前來服侍我三年。他央求我收你做個弟子,使喚你之餘,隨便教你些沒用的武藝傍身。信里還說,你要是不情願,隨時可以滾蛋,讓我也別攔著。」

    「笑話,我劉寄奴還要在丹徒這一代混呢,王謐確有大恩於我,知恩不報,豈不是壞了名頭?」劉裕心裡一陣暗罵,想不清楚這王稚遠打的什麼主意,「你把那信與我看看?」

    老頭兒隨手把信件扔在桌上,劉裕字字細看,道,「就你叫花幻?」

    「老漢正是花幻。」

    劉裕尋思,這老登兒滿臉褶子一嘴毛,名字還他娘挺純情,滿腹狐疑,又道,「邗水有幾座碼頭?」

    那老頭兒懶得搭理劉裕,轉身去灶台生火煎茶,不耐煩道,「方圓八百里,只這綏山一座碼頭,山下只我一家茶館。老子花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留便留,去則快滾。去告訴王謐,老子還能動彈,用不著閒雜人等來伺候。」

    劉裕咂咂嘴,嘆口氣,卸了筐子扔在牆角,屈膝三拜。

    一恩必報,一諾三年,從此綏山村內,一老一少,師徒相稱。初到綏山村,師父交給劉裕一條扁擔、兩把柴刀。

    扁擔是用山上樺木做的,說是扁擔,劉裕打眼細瞅,似是廟裡撞鐘的巨型鍾槌,兩頭穿了鐵鏈,分別吊了兩個刨去木心的大樹根。

    柴刀一對,鑄鐵打就,一長一短。長的可有五尺,沒有開刃,平放倒簡直是給牲口割鍘草料的鍘刀。短的三尺,稍微鋒利一些,刀身崩了幾個口子,湊合能削個水果。大刀用來砍柴,小刀用來把大柴劈成小柴,再把小柴懟進樹根製成的扁擔筐里。

    劉裕背上大柴刀,腰裡別了小柴刀,勉強能扛起鐵扁擔,試試輕重,沉有一百斤上下。師父撂下「砍柴」二字,轉身回了茅屋,不等他疑問一句。

    馱著這些勞什子,上山已經難於登天,還要截枝做寸,裝滿兩個扁擔的柴禾,劉裕當真苦不堪言。

    自離京口以來,一路跋山涉水,也算新鮮快活。到此送信,本想著打個尖便走,誰知是被道德綁進了黑煤窯。


    行李細軟都被扣下了,荒郊野嶺,止有茶館前一個碼頭,跑都沒處跑;不幹活,師父還動輒以不留晚飯相迫,正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每日苦辛,他早年本來久遭凍餒,如今風吹日曬,黃臉染的黧黑,更兼臂長嘴厚,活像只發育不良的倭黑猩猩。

    剛來那一整年,劉寄奴驢拉磨一般重複著機械的工作,開始時,每天上一趟山,就是要他一次命。上午出門,下午回村,扁擔筐里也沒有裝幾根柴禾。

    劉裕身處深山,不知此時青兗二州作亂,長江邊亂成一鍋粥。綏山腳下,商旅遊人少了許多;茶館生意一季慘澹過一季,也用不了許多燒水煮茶的木柴。

    師父每天都恐嚇他不給飯吃,但每頓的大米白面都管了他飽。力出的多,劉裕的食量日漸如驢。吃的一天比一天多,乾的也一天比一天多。

    慢慢地,劉裕竟能裝滿兩個扁擔筐,甚至一天之內可以在綏山往返兩次。雲邊谷口,伐木丁丁。寒來暑往,劉寄奴十指盡繭。

    師父仍是每天一張別人欠他錢的冷麵孔,白天開店,晚上上板,不曾對他說一句閒話。

    這年春天,他趁著師父外出採買新茶,翻遍了這破爛茅草屋裡的每一個犄角旮旯。別說什麼秘籍譜冊,茶館裡除了自己的柴刀,就只還有兩把刀:切菘韭的菜刀、分普洱的茶刀。

    老東西真是個不正常的怪人,他沒家人,不賭博,不飲酒,也不嫖娼。一年了,他在這裡做了整整一年苦工,他終於捱不下去了。

    他質問師父,準備教他何種武藝、哪家拳腳?老頭兒一言不發。

    罷了,就當報王謐救命大恩。

    只可惜流年,寒來暑往。

    廣陵入春早,入夏遲。那天是春末,已經黃昏了,東風料峭,劉裕挑著扁擔剛下綏山,回到茶館,凍得連打了幾個哆嗦。

    師父蒸好黍米,先吃過飯了。老頭兒弓著老腰趴在桌上,斟杯熱茶,上抬眼皮靜靜看茶水的熱氣氤氳著上升。

    門外邗水的碼頭上,倏爾弄起一陣笛聲;放了碗,瞅瞅門外,月亮爬上綏山,清輝滿院,夜色更覺沁涼。

    劉裕低頭忙著鯨吞牛嚼,他不是王謐這樣的郎君公子,並沒有什麼鳳管鸞簫的雅致。笛子是什麼?能當柴禾燒?

    忽然,笛聲乍停,一片喧嘈,夾帶許多污言穢語。

    師父拿起杯子,只是喝茶。劉裕少年心性,急跑出屋子,扒著院外籬笆尋熱鬧看。

    但見不遠處的碼頭,幾條惡漢強登了一隻泊岸的艇子,為首賊人,鑽進船艙,三下兩下粗暴拖出一個姑娘。

    二三船工吃了板刀,一個個被踹翻進水,已然性命不保。艙里散落著一地碎銀,劉裕還看到了箏管笙瑟幾件樂器。

    這剪徑的賊子,謀財害命,眼見艙尾幾個樂師也快變餛飩餡了。屋裡哐啷一聲,扭頭只見桌子凳子倒了,一道寒芒閃過籬笆。

    院內的楸樹簌簌落下幾片春葉,水邊平地捲起陣急風。劉裕迷了眼來不及揉,叫罵聲突然斷絕。艙內男女猶自驚魂未定,船下邗水已被攪作大股猩紅。

    這年春天,劉裕第一次見師父動手。他沒看清師父使的什麼兵刃,只是收拾飯桌時找不見了自己剛剛還在用的一雙筷子。

    「京口城中,你不是挺猛的嗎,剛才在籬笆上觀望那麼久,怎麼不敢衝出去?怕了?」師父問。

    「徒有血勇,身無長技。我惜命。」

    「從明日起,大刀砍柴,只准用單手;小刀斷那長枝,只許出一刀。早晚往返山中四趟,日中日暮歸門晚了,不會再給你留飯。一年後如有長進,我再教你好東西;你可以偷懶,一年後若無長進,立時滾出廣陵。」

    第二年中,賭一口氣,劉裕每日山行,往返四次,來回八趟。劉寄奴只管傻乎乎甩開膀子,左右揮刀如風,小刀劈,大刀剁。茶館依舊冷清,屋角的柴禾越垛越高。

    劉裕驢馬一般的飯量變得更大,七尺六寸的身形,面膛曬的黢黑,濃眉大眼,一咬牙,兩臂棱筋繃出道道金線,肩膀的疙瘩肉像兩個酵母放多的發麵大饅頭,這是頂好的莊稼把式。

    村里斷不了過來三姑六婆,打問這孩子有無婚配,花老頭兒只知憨笑。

    一天的活計結束,劉裕癱倒在他的茅草屋裡,實像一頭髮瘟的藏獒。

    偶然疲極無眠,想起那個月夜、那顧不上看清面容的撫笛女子,那女子雖花容戰慄,似乎是個姣好的姑娘。

    會功夫就好了,有那老東西一半厲害,他便能英雄救美,說不定女子來個以身相許,豈不爽哉。想著想著,劉裕掛著鼻涕泡兒,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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