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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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室內空氣換的差不多，宮娥們便將幾扇窗戶重新關上，只留下半扇靠牆的窗戶通風。

    乾德帝喜靜，在內室時並不喜歡人跟著，奴才們一般都在外間守候。

    這次也不意外，房內的宮娥放下茶和糕點，侍筆小宦官研好墨後紛紛退下後。

    乾德帝批了一會兒奏章，就聽到外間有動靜，皺了皺眉問，「什麼事？」

    外面立馬進來一個小宦官苦著臉對皇帝道，「啟稟萬歲爺杜總管要來給您謝恩。」

    他一個小宦官可得罪不起杜總管，可於總管臨走前讓他們攔著杜總管不讓他叨擾萬歲爺，兩個人他都得罪不起，只能讓陛下決定。

    皇帝想到杜伏最近實在是膽大了些，剛又受了罰，到底是掛念他，「別讓他進來了，讓他回去好好養傷，朕還等著他回來侍候！」

    杜伏受完罰之後就，拖著傷過來請罪，沒想到被人堵在外面，他隱隱約約聽到皇帝的話，忙大聲喊道：「謝陛下恩典，老奴會儘快養好傷，一定不耽誤侍候皇上。」

    皇帝聽見他的喊聲中氣十足，想來沒有什麼大礙，便搖頭失笑。

    見皇帝沒有見他的意思，杜伏只能在殿前跪拜後退下，只要皇帝不怪罪他就好。這段時日就便宜那老王八了，待他養好傷必會再殺回來！

    皇帝聽不見聲音後又繼續工作，直到屋內越發昏暗時才驚醒，他一看窗外天色漸沉，便明白即使點著燭火室內也昏暗的原因。

    「來人！」皇帝朝外喊道。

    於德生先一步跑了進來，悄聲問道「萬歲爺您有什麼吩咐？」

    皇帝正給一本奏章末尾那頁蓋上紅章，蓋好後又對著紅印吹了吹，待幹得差不多才合上奏章。

    皇帝將手裡的奏章扔給於德生，說:「差人給衛燁送去。」

    衛燁去年被皇帝派到隴西正負責與吐蕃商議開啟互市，只是不怎麼順利，前一陣才被召回京城述職。

    「奴才遵旨。」於德生又退下，出去差人去辦這件事，沒多久又回到皇帝身邊。

    「太后起了嗎？」皇帝在紙上寫了個大大「靜」字，字跡蒼勁有力充滿殺氣。

    吐蕃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唐朝時更是多次發起戰爭。好在吐蕃如今的實力比大唐時大打折扣，□□時三都谷之戰更是以六千人大破吐蕃三萬大軍。沒想到大宣剛挺過災劫，吐蕃又蠢蠢欲動！

    於德生目不斜視，盯著自個兒腳尖，回道:「回萬歲爺的話，奴才去時太后娘娘已經醒了正與安康公主敘話。」

    皇帝想起安康公主這些年越來越不著調，沉吟了會兒，搖頭失笑道:「也難為母后了！」

    他這個母后對外人用的心思都比用在他身上多，當年要不是他下旨不許讓人打擾太后，想必安康都能跟著纏到棠梨宮去。

    「安康這回又有何事？」皇帝問。

    於德生沒有膽子點評太后和安康公主，他將太后和安康公主的對話一一複述便大氣也不敢出。

    倒是皇帝聽了像是事不關已似的又拿出一沓宣紙重新練起字。

    一時之間，屋子裡沒有聲音都安靜了下來。於德生不適應帝王的沉默，只撇過頭盯著對面的銅鼎，偶爾能聞見銅鼎里金絲碳燃燒時發出細細的噼啪聲。

    皇帝寫完一張後便停筆，拿起紙來吹了吹，又獨自鑑賞來一翻，滿意的對於德生道，「差人去裱起來！」

    於德生恭敬的接過來，也不敢細瞧卷了起來。

    皇帝拿起毛筆原本還想再寫一張，又見窗外天色昏暗，抬頭問，「幾時了？」

    於德生從懷中掏出鍊表，翻開蓋看了看，「回萬歲爺，酉時了，該起駕蓬萊殿了！」

    皇帝點點頭撂下筆，「伺候朕更衣！」

    於德生聽了有些激動，侍候皇帝跟衣可是代表著皇帝的信任。

    只是皇帝話音剛落，外間一順溜宮娥端著托盤隨著女官進來，皇帝伸開手站了出來，宮娥女官們立馬忙活開。

    於德生臉黑了黑，暗暗用手抹了抹臉才緩過來，白激動一把！

    皇帝換了常服，外間披了杏皇色雲紋騰龍褙子出了門，外面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皇帝恍然，難怪天色那麼昏暗。

    於德生為皇帝撐起傘，殿外早讓人備下御輦。

    皇帝揮了揮手，表示不乘御輦。

    於德生立馬的讓人撤下御輦，並笑著對皇帝道，「前兒個梅園開了幾株梅花，恰巧就在去蓬萊殿的路上，陛下若是有興趣正好可以去瞧一瞧！」

    皇帝「哦」了一聲，很給面子道，「那還不趕快帶路！」

    於德生「喳」了一聲，一邊給皇帝撐傘一邊往蓬萊殿的方向走，身後呼呼啦啦跟隨了一大群侍衛宮娥宦官。

    這平時可是杜伏的活，平日裡那老小子在皇帝身邊把持的緊，他連沾都沾不得！如今杜伏下去了，可好歹輪到他了，他得把握機會給皇帝留個好印象。

    皇帝不願意乘輦是因為並不想那麼早見到太后，兩母子生疏多年，彼此之間早就適應了對方的冷淡。

    皇帝也懶得對著太后那張冷臉，如今是能托一時就是一時。

    其實這個時間哪裡是賞梅的好季節，宮裡種的多是春梅，梅花也多是在初春綻放。

    這段時間氣溫降得厲害，沿著各宮殿路邊倒也只有幾棵臘梅提早生了幾枚花骨朵，瞧著也有幾分喜意。

    從紫宸殿到蓬萊殿也就小半個時辰的功夫，皇帝就是再走走停停也沒用去多長時間。路總有盡的時候，一轉眼這一行人就走到了蓬萊殿。

    蓬萊殿早有人眼巴巴地在外守候著，見到皇帝一行人連忙高興地向殿內喊道，「陛下來了！」

    沒等多久就見殿內有人急忙跑了出來，等見皇帝走近，連忙行禮，「吾皇萬歲！」

    皇帝親手將來人扶起，「徐姑姑快快請起！」

    徐姑姑紅了眼眶，抹著淚笑著道，「許久未見陛下，老奴失禮了！」

    皇帝也嘆息一聲，「徐姑姑許久未見怎麼看著這般蒼老？」

    這徐姑姑小時候也帶過他兩年，此次隨太后回宮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人，如今一看，徐姑姑倒是比太后還要蒼老了一番！

    「奴婢也有五十幾了，哪還能不老？」徐姑姑說著，就拉著皇帝的手往殿內走。

    在她心裡，皇帝還是那個渴望大人疼愛的孩子。

    皇帝順從這讓徐姑姑拉起手，跟隨她的腳步走進正殿，殿內暖暖的立刻轟走了皇帝身上的寒氣。

    冷熱一激，皇帝冷不禁的打了個噴嚏。

    徐姑姑見狀忙喊人端來薑湯，又對皇帝有些埋怨道，「陛下怎能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下雨天也不乘坐輦轎過來，淋了雨多不好！那些奴才也不知道勸著些！」

    皇帝一口氣喝完薑湯，待身子暖和起來，跺了跺腳，又摘下褙子，才道「不怪那些奴才，今兒朕一天都悶在屋子裡，也想出來透透氣。」

    徐姑姑不再說什麼接過皇帝的褙子，又道，「陛下到內殿坐一會兒吧，娘娘念完佛經馬上就出來。」

    徐姑姑不知道該這麼說，這倆母子一樣彆扭。明明都在乎對方！

    徐姑姑也不管索性陪著皇帝，說些家常以及在棠梨宮的趣事。

    太后很快就出來了，她手持念珠，身上隱隱有檀香味傳來。

    太后面無表情的坐到飯桌前，道：「皇帝到了，那就開膳吧！」

    徐姑姑見太后這樣，有些無奈，只得端了盆水過來伺候太后皇帝洗手。

    皇帝自受了傷後便飲食清淡；太后信佛，也經常茹素，是以這一頓飯素菜居多。

    用過膳後，太后差徐姑姑拿來繡女的脈案。對著皇帝問，「皇帝可有看中的？」

    皇帝念了幾個名字，這些都是臣子事先打好招呼充入宮的。

    太后翻翻找到後將這幾個名字勾下，說:「把你王表妹也留下吧！」

    皇帝想了想才想到那王表妹是誰，好像是太后遠房表親的女兒，之前那表親他看著得用又想補償太后便提為戶部尚書。

    原先他被自己的親表妹先皇后坑了一把，弄得他子嗣全無，是以並不待見表妹表弟之類的。

    想到太后的娘家整個承恩公府都讓他砍了，他對太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心虛的點點頭應了。

    「還有濟南府少尹顧淵和的女兒，他家老太太年少時與哀家相識。此次托哀家為她孫女挑門好親事，哀家看英國公的小孫子就不錯，年紀輕輕身任正四品殿前司副都指揮使是個上進的。」

    英國公的孫子也只有一位在宮裡當差，名字叫徐紹。皇帝不敢和太后提，這徐紹曾為他擋過一刀，才被他破例提為殿前司副都指揮使。

    皇帝摸了摸鼻子，點頭，「這事朕來辦！」

    「皇帝，還有其他看中的嗎？」太后翻了翻脈案問。

    皇帝搖頭，「其他的都由母后做主！」

    又想了想，道:「晉王如今年紀也大了，也該為她挑些女人了！」

    太后抬頭，冷冷看他一眼，「你還是操心自己的事吧！」

    皇帝知道自己的意圖被看穿也不生氣，如今也只有太后還指望著他自己生孩子。

    他已經看開了，晉王和他流著一樣的血，到時過繼晉王的血脈也一樣，起碼那孩子也有一半血脈和他相同。

    太后一直不同意皇帝的悲觀想法，未來的事誰也不會預料，只要沒到山窮水盡，她認為就不該讓晉王擁有不該有的念頭！

    在她的觀念里，她固執的認為，晉王擁有她的寵愛就不該奢望屬於他哥哥的皇位！

    她當年為了穩固大兒子的皇位，連娘家都默認讓皇帝砍了！要是小兒子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她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承受喪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