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淮妖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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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這一世，你總該是我蘇晏了的吧】

    【晏卿，本王此生最痛之事便是愛上了你……愛而註定不得，那愛豈不是已然成了累贅】

    【九兒，既然你我相愛，又何苦執著於前世的承諾呢？】

    【晏卿，那生生世世的承諾既不是與你，你便休要再糾纏本王，若是再要糾纏，本王便在此立誓，此生不嫁！】

    「不……不要啊！」躺在床上的男人被噩夢驚醒，猛地坐起身子來，那個縈繞糾纏在他腦海里已多年的夢和夢中的女人，夜夜折磨著他的神志，男人大口喘息著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某種思緒卻愈發強烈。

    這是深夜，唯有月光透過紙窗小心翼翼地輕拍在男人臉上，揭開面紗似的將男人精緻的面龐映出，獨留他一人黯然神傷。

    「阿前……」

    二．

    「臭道士！——我走不動了！」我大喊一聲，二話不說坐在了地上。

    要知道，自從昨日我決定和他離開星連鎮後，晚上他居然讓我和他在一座廢棄的破廟裡休息，低頭抬頭看到的全是一臉凶神惡煞的雕像也就算了，關上門還能聽見外面簌簌的風吹落葉的聲音，配合現在這個時節七八度左右的氣溫，簡直要慎死人！更可惡的是，這傢伙居然才睡了幾個小時就把我叫醒起來趕路，真不知道他在急什麼……

    走在前面的人不耐煩的回頭一瞥：「小妖我記得我跟你講過我的名字。」

    「啊是啊，但後來我想想果然還是叫你臭道士比較順口~」

    前面的人顯然是對我的回答表示不滿，眉間稍稍一皺，但還是恢復之前的面無表情：「前面便是江淮鎮，到那可以找個歇腳的地方。」

    「誒我說，你為什麼這麼著急趕路？是有什麼地方要去麼？」

    「回崑崙。」

    讀書的時候就一直是地理盲的我，根本就分不清東西南北，更不用說什麼崑崙在哪個地方，但是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崑崙大概離這裡挺遠，想著想著，我想起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那——如果我在你到達崑崙之前還沒有洗清我的嫌疑，你會把我怎麼辦？」

    明世缺側過身來，依舊是看不出任何情感地說：「到達崑崙仍需多日，在那之前我定會判出你是好是壞。」

    「那假如嘛，假如你到了崑崙了我還沒洗白，你會怎麼辦？」

    「將你交給掌門處置。」

    好的，當我沒問。

    我也真是的，沒事幹嘛和這個冷艷冰山男死磕，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在他面前賣乖，表現出自己是個好人，然後靜靜地等他放過我……不過等到何年何月就又是一個新問題了。

    明世缺並沒有因為我喊累而減慢步伐，我見在達到江淮鎮之前這傢伙怕是沒有休息的意思了，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但還沒走幾步就感覺腳底踩到了什麼東西，步子一軟便直接面朝大地摔了下去。明世缺聽到動靜立馬回身往我這走，走到接近我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我摔了個狗啃泥清醒了一會，心想著這臭道士可真是日日心無雜念的修行，連基本的憐香惜玉都不懂，也不來扶我一下，便怨念地轉過身去想要埋怨他，可當我抬頭看他的時候，發現他的目光凝聚在我的腳下，我順著他的目光回到我被絆的位置，頓時我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背後直冒冷汗——

    我踩到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一個人，準確的來說是一個血肉模糊已然沒有了生氣的死人，這個人雖然已經死了，但臉上仍帶有猙獰的表情，嘴角的血已經乾裂，渾身散發著一種被人所害後的絕望。

    這是我第一次遇見屍體，突如其來的震驚使我大腦「嗡」地一下當機了，而明世缺並沒有傻站著，蹲下身來仔細觀察著這具屍體，最後用手指微微沾了點邊上未乾的血，嘴裡念了一句術語，這血竟燃了起來，化為一縷青煙屢屢升空。

    明世缺望著這縷煙，垂眼思考片刻，轉身又看了看屍體，像是明白了什麼，蹲下身來看著我：「小妖，你是第一次見屍體麼，我看你的臉色已然煞白。」

    我似乎嗅到了一絲嘲諷的氣息，噘著嘴扭過頭去：「幹嘛？你第一次見死人你不怕啊？」

    身邊的人發出了一聲鼻息，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見到明世缺笑，雖說沒有張嘴，但他確是笑了。

    「方才我看了看這屍體的樣貌和死去的特徵，能夠確信這是妖所為。」明世缺繼續在我邊上說道，「而且這個妖，妖力不可小覷，他已經能將人的精氣吞噬，在他周邊的人每日都不自覺地被他吸氣，多留他一日身邊的人就會多一分危險。」我聽著他的分析再次回頭仔細看了看這具屍體，的確就如明世缺所說的那樣，這個人已然是骨瘦嶙峋，與其說是瘦，不如說是頓然消瘦——被吸食了精氣導致身體就只剩一個骨架了。這個人的血是從七竅中流出，明世缺說這是在被吸氣的時候血液你擋不住吸力而崩出，從這點就可以看出，吸氣的妖力量很強，星連鎮的海妖彌生和這妖相比可謂是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原以為我們兩個只是恰巧踩到了這屍體才發現了這個人，但是現實完全超乎了我們的想像，我和明世缺向著江淮鎮方向行進，沒過多久便又發現了一具屍體，其死狀和剛才的那個完全相同，像是同一個人所為，之後我們離江淮鎮越近，這種屍體就越多，直到我們到了江淮鎮的近郊，屍體的數量才漸漸減少——就感覺像是那妖害了人，將其拋屍荒野並不想讓鎮上的人發現似的。

    我們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了江淮鎮。

    和星連鎮截然不同的是，這個地方的人們仿佛認為夜晚才是生活的開始——隨著太陽西下，街邊的鋪子也掛起了燈籠，人們提著燈來來往往，整一幅夜市群像讓我驚訝的移不開眼。

    在趕路途中，明世缺曾與我說過江淮鎮是江南第一大鎮，商會常年聚集於此，許多達官顯貴也會選擇此地作為遊樂之處。

    「很重的妖氣。」我正沉迷於這繁華的景象，一旁的明世缺卻眉宇緊鎖，「小妖，這裡的人竟然都有被吸氣的跡象。」

    「你說什麼？這裡的人都有？？怎麼回事？」我瞬間清醒，覺得明世缺的話太不可思議，「臭道士你瞎了吧？這個地方這麼熱鬧，你看看這裡的人啊都笑呵呵的，怎麼會被吸氣呢！」

    明世缺剛要開口回答我，突然被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打扮香艷的女子一把挽住胳膊，這個出乎意料的舉動讓平日裡沉穩清冷的明世缺亂了陣腳，連忙推開女子，將胳膊抽出：

    「你是何人？」我可以明顯感覺到，他低沉的聲音中夾雜了些許波動。

    被推開的女人並沒有顯現出委屈之情，而是嫵媚一笑：「這位道長真是不解風情，小女子只是見公子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才想招呼公子來我們蒔花館玩玩~」

    「不必了。」說完明世缺就想拽我走，可是又被那個女子攔住。

    「道長真當如此絕情？」

    「在下不擅應付此類煙花之地，還請姑娘另找他人。」

    聽到這裡我就懂了，我到以為這女人怎麼打扮這麼妖艷魅麗還主動貼上來，原來是青樓的啊……說起來我來到這裡後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青樓女子，感覺還是挺新鮮的，不過——面前的這個臭道士現在表情相當複雜，一看他就是沒談過戀愛的萬年單身狗，被個女人摸了一下就能如此不自在，於是我突然靈機一動有了一個想法。

    我趁著明世缺不注意從背後悄然上前，慢慢地摸上了他的背，搭上他的肩，擠出一副撒嬌的模樣，捏著喉嚨用纖細的聲音說：「道長~你就從了人家上來玩玩嘛~」

    俗話說得好，不作死就不會死，我算是徹底悟透了這個道理。

    明世缺身體一震，迅速向後一擺手，聚氣將我彈開，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飛出幾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疼痛在下一秒便不由分說地襲來，當時我以為我整個骨架都要散開了，倒在地上無力動彈。

    「臭道士你下手怎麼那麼狠啊我的天」我吃力地起身，摸摸自己那快要碎成兩半屁股，沒好氣地說。明世缺轉身看到是我，愣了一下，快步上前，略顯慌亂地說：「小妖怎麼是你……我……我還以為是剛才那位女子又上來招我了……」說著他便彎下身子想將我扶起。

    有那麼一瞬間，一股清新味道撲面而來，我感受到明世缺耳尖的髮絲垂下，掠過我的臉頰，他的手蒼勁有力一下將我托起，我起身抬頭，發現我與這張俊美絕世的臉僅有半尺距離——劍眉之中溢出器宇不凡的氣質，雙眸剔透晶瑩但卻又凜然生威，削薄輕抿的唇與稜角分明的輪廓讓喧鬧的周遭也變得安寧。如果時光能停在這一秒，我願望著這張臉，任憑思緒淪陷。只是，面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一絲不適，立馬放開手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得圓場說：「小妖，你以後莫要在和我開這種玩笑，我真會失手傷了你的……」

    雖說這傢伙正在竭力地表現出自己的鎮定，但是我發現他的耳根已經紅得不像話，想到我雖然被狠狠的摔了出去落了個十級殘廢，但調戲他的目的是達到了，而且——

    而且他真的比一般的男人要好看好多啊……

    三．

    找好了落腳的客棧，我覺得今天還沒盡興，便向明世缺提出想要再去街上轉轉，本來不抱什麼希望，但這傢伙不僅同意了，還叮囑我因為我體內有連鎖丹所以不要跑太遠。我一聽就高興了，拔腿就往外面跑，身後的人笑著搖了搖頭，端起茶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能夠擺脫那個臭道士自由自在地逛街，我當然要去體驗一下我沒接觸過的事了，什么小攤小販已經見膩，想來點刺激的，誒要不就去那個什麼蒔花館吧，看看這裡的有錢人都是怎麼揮霍錢財的。邊想著我就走到了這個青樓前——

    聽說，這個蒔花館可以算是這個鎮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地理位置就是在鎮中心，這裡經常會看到官家子弟出沒，醉醺醺地坐擁右抱著踉蹌地出來，門口站著很多打扮誇張的女人，她們成天杵在那，看見長得好看的男人就招呼，有時候甚至連女人也會被她們拉住，更令人驚訝的是，這裡明明是個見不得光的煙花之地，卻意外的受到鎮上人的追捧，這個蒔花館的老闆娘被鎮上的人稱為「江淮劉媽媽」，據說這個稱號是鎮上威望最大的張伯侯起的，至於張伯侯是個什麼人物，只聽百姓說他致力於管理整個江淮，政商賦稅都井井有條，但三年前他過了60大壽後便再也沒有露臉，都是他兒子拋頭露面代表他行事，也就是從三年前開始，江淮鎮就開始蕭條了。

    「哇也就是說，我現在看到的江淮鎮是已經衰敗了三年的江淮鎮啊……那三年前這地方得有多繁華。」我想著之前百姓和我說的話，自言自語道。

    正當我入神地看著這壯麗的建築時，偶然間聽到不遠處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回過神來仔細聽尋聲音的方位，發現這雜音是從蒔花館一側的陰暗小道里傳出來的。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這不是普通的聲音，於是好奇心驅使我躡手躡腳地挪到那裡，借著牆半掩著身子探出頭，想要一查究竟。

    不久，有兩個男人蓋頭掩面地抬著一個大麻袋走了出來，為了儘量不發出聲音，他們已經很小心地邁著小步子，但我還是能夠聽得一清二楚，將他們的動作盡收眼底。

    我隨著他們偷偷跟了一路，發現他們一直朝著今天我和明世缺來時經過的那片林子裡走，兩人拎著的麻袋血跡斑斑，而且血斑還在逐漸擴散。不久他們便到了林子深處，左顧右盼確定沒有人跟著後，這兩人便鬆了口氣打開了麻袋。

    我屏住呼吸，震驚地看到他們竟從麻袋中掏出了一具屍體，這具屍體的傷痕和死狀似曾相識，兩個人將屍體扔在草叢中胡亂掩蓋了一番，起身如釋重負似地撣了撣手，便準備打道回府。我在原地等了一會，確定他們是離開了之後又悄悄上前仔細打量這具屍體——七竅流血，瘦骨嶙峋——八成是明世缺說的那個妖所為。

    「得馬上告訴臭道士才行」我想著這次出來沒白玩，得快點回去找明世缺就準備起身，誰知我一轉頭就看到剛才的兩個人正滿臉壞笑的站在我身後。

    「什麼時候……」我難以置信地輕聲自語。

    「嘿嘿，小姑娘你還真有一套」兩個男人分別從背後掏出棍子，「爺倆也是被你跟蹤到了一半才發現你跟著我們，你既然有膽子壞我們的好事，那你也就有膽子去見閻王爺！」說著其中一個男人就猛地撲上前想要將我捶打在地。

    我見狀不妙，撒腿就跑，也不管前面是不是回到鎮上的方向，想著只要先擺脫身後的兩個瘋男人再找回去的路也不遲。眼前是千篇一律的叢林，腳底已經被荊棘刺傷，我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身後的人氣急敗壞地嘶吼著，漸漸逼近我。疼痛折磨著我的意識，但我白夏櫻絕對不能死在這裡，我還沒好好睡上一覺，我還沒證明自己是個好人，我還沒——

    身前突然一個黑影，我猝不及防地迎了上去，一時，我感受到一個寬闊的胸膛和那股熟悉的味道將我緊緊圍住，我從未覺得如此安心，而意識終於撐不下去漸漸模糊，在我所知道的最後一秒，男人單手將我摟住，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語：「別怕。」之後我便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