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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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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悠悠,風急浪涌,三桅大福船本不算小的船廳在眾人你來我往的混戰中也顯得有些狹促。蕭滿利刃在手,刀刀不離紅衣女人的脖頸,他心知己方力虛,不能久戰,只想憑著寶刀鋒利,快速制住女人的要害。然而紅衣女人乃是昔日魔教聖女,一手百花折手出神入化,後發先至,變幻莫測,專捏對手關節。蕭滿雖是出其不意占得先機,可每每出刀,都被女人纖纖玉手纏上手腕,只得回刀反守,一時間處處受制,竟還落在下風。

    而另一邊笑塵、柳舒和等一眾俠士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八位紅衣老人結成魔教百鬼天殺陣將柳舒和等人困在陣中,此陣本是由魔教護教十三惡鬼組成,一鬼居中占據天眼,十二鬼穿梭游移,遠近相映,暗合七殺星入十二宮之相,完全施展開來鬼影重重,殺機四伏,仿若百鬼夜遊,見者魂飛魄散。此時雖然只有八位惡鬼施展陣法,其威力已經大大折扣,但對上柳舒和等七人卻是綽綽有餘。

    笑塵和柳舒和武功雖然不錯,然而體內毒性剛去,身體還很虛弱,只能勉強護住自己。袁小月一手猿公劍法驚艷絕倫,加上軟劍本就勝在變幻而非氣力,因此饒是身體狀態不佳,劍影繚亂,也能護住自身。而玉飛關卻是自八位惡鬼三年毒物酷刑折磨後功力大不如前,手中一支短杖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小王爺就更不用提了,一身三腳貓的功夫非但幫不上什麼忙,還要拖累眾人為他擋招援護。七人中反倒是羊羊羊和另一位未曾出過手的年輕道人狀態最盛,羊羊羊外表看來憨厚老實一副呆子模樣,此時雙手套著一雙金絲銀甲拳套,猿臂神拳施展開來仿佛修羅在世,雙臂忽長忽緩,縱橫捭闔,硬是在百鬼大陣中打出一片耀眼的金白之光。另一位年輕道人使得是一柄斑斕古劍,這道人一襲白衣勝雪,生得也極為俊美,若是與白衣少年相比的話,不如少年來的秀雅端莊,卻比少年多了份野性和灑脫。他本是一行四人,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貌美女子和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女娃,這四人從小王爺和梨笙失足跌落時就一直與眾人在一起,卻既未發表過言論,也未曾出過手,倒沒成想這年輕道人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只見他一柄斑斕古劍大開大闔,吞吐如洪荒巨獸,卻是武當派嫡傳弟子才能修行的上乘劍法一氣萬象劍。

    無論是笑塵和柳舒和還是羊羊羊和年輕道人,年紀輕輕卻有如此武學修為,皆可稱的上是當世武林年輕一代的翹楚,可八位紅衣老鬼幾十年的功力和臨戰經驗也絕非年輕人可以企及的,再加上百鬼天殺陣的無上精妙,不過三四十回合便將七人壓制地破綻百出,而余戲水等人又似體力全未恢復倒地未起,絲毫幫不上忙,情勢已然極為嚴峻。

    眼見兩邊戰鬥都被壓制,左三狗用下巴撐著地板艱難地站起身來,左臂被柳舒和砍傷的傷口再次撕裂,汨汨地往外滲著鮮血,右臂也在方才的戰鬥中被紅衣老人鐵拳砸中,悠悠地盪在空中沒了知覺。

    兩條手臂都使不上力,可左三狗知道,戰鬥需要他。

    咬緊牙關,左三狗喉頭髮出一陣嘶啞的宣洩著無盡氣焰的怒吼,彈簧一樣躍入空中,雙腿好像兩桿毒龍般變幻的長槍交替踢向紅衣女人的雙手,要想挽回現在一邊倒的局面,只有一鼓作氣先制住紅衣女人。

    一旁的一眾紅衣老人被左三狗突如其來的怒吼引得側目望去,眼見他不要命似的踢向紅衣女人,忙撇下柳舒和等人想一擁而上先拿住左三狗。可柳舒和等人哪裡肯給紅衣老人機會,當下各展所長,傾盡全力將紅衣老人們拉回戰圈。

    紅衣女人也被左三狗突如其來的氣勢嚇了一跳,但見他雙臂悠悠蕩蕩使不上力氣,只有腿腳攻勢凌厲,當下輕蔑一笑,身形倒退,同時一隻手撥開蕭滿刺來的刀刃,一隻手輕描淡寫地點在左三狗的腳跟處。卻沒成想左三狗這一腳已使出渾身解數,力道奇大,指腳相交,竟將紅人女人震得身形不穩,向後一步踉蹌。而左三狗也被對方一點,前進之勢驟停,頭下腳上地直摔下去。他雙臂派不上用場,雙腳又在空中不及收回,眼看著就要臉著地摔個倒栽蔥,只見蕭滿刀換左手,右手急伸,在左三狗腰間一提,擲標槍一樣將左三狗擲向紅衣女人。左三狗乘著蕭滿的力道,雙腿上下分開,一踢女人面門,一踢女人腰眼,而蕭滿卻一步上前,左手刀逼退女人雙手,右手如勾扣向女人丹田氣門。

    紅衣女人正是身形不穩,左三狗與蕭滿又來勢極快,眼看著已躲避不及,左三狗卻感覺眼前一花,明明看著腳踢在了紅衣女人身上,卻仿佛踢在空氣中一樣,雙腳反而被一股力道一帶,直穿過紅衣女人,踢在蕭滿的兩隻手腕上。左三狗與蕭滿的力道都極大,兩相撞在一起好像公牛對頂般彈飛向兩邊,蕭滿手中短刀也不禁脫手而飛。

    然而兩人並沒有真的彈飛出去,只是一剎那間,紅影閃動,帶著一串殘影,紅衣女人兩隻纖纖玉手已經掐住了蕭滿和左三狗的脖子。

    從蕭滿和左三狗聯合攻向紅衣女人,到二人被紅衣女人掐在手裡,一系列攻防變換,形勢倒轉仿佛白雲蒼狗,瞬息萬變。蕭滿和左三狗只覺得眼前一花,什麼都來不及看清便已被人制住要害,動彈不得。

    並不是蕭滿和左三狗太慢,而是紅衣女人實在太快,被丐王冷落的這些年,她獨居深山潛心修行魔教武學心法,十八年的淒寒寂苦竟使她練就了魔教失傳已久的移形換影大法。其快如電如光,靜若川息,動如殘影,一念之間便轉守為攻,制住蕭、左二人,只要她稍稍用力,蕭、左二人的脖頸便會像青白蘿蔔一樣咔嚓斷掉。可她纖白如蔥的手指卻再也不敢捏下去一分一毫。在她的背心處,蕭滿脫手而飛的短刀正悄無聲息地抵在那裡。

    如果說紅衣女人的快如電光般妖異,那白衣少年的快就像是鬼魅一樣無聲無息。白衣少年一直躺在地上等待時機,當蕭滿短刀脫手而出時,當紅衣女人專注於蕭、左二人的脖頸時,他已經動了。動了卻又好像沒動一樣,好像那柄湛著璀璨紅光的短刀本來就在他的手裡,好像他白衣翩翩,言笑晏晏,本來就從容自得地站在紅衣女人背後一樣。

    「將軍。」白衣少年的聲音悅耳而調皮,仿佛陽春三月,剛剛吐露嫩芽的枝頭一隻伸出爪子撲弄黃鶯的頑皮小貓。而紅衣女人的表情就好像那隻被小貓戲弄得氣急敗壞的黃鶯。


    「我手裡捏著的是洛陽王的獨苗苗,你最好把刀放下。」紅衣女人語氣強硬,強硬得有些牽強。

    白衣少年的語氣卻很悠閒:「說你傻你還真傻起來了,第一,這人根本不是什麼洛陽王府的小王爺,他不過是洛陽土財主蕭家的少爺罷了;第二,這凌風渡兩側也根本沒有埋伏什麼江左柳家的刀客和無名兄弟會的七十二路兄弟,你徹頭徹尾地被你手中的土財主少爺給騙了。這裡根本沒有人要跟你過不去,是你來找你老相好算風流賬把我們給硬牽扯進來的,明白了的話就乖乖地放了他們,我們無冤無仇,一切有話好說。」

    紅衣女人其實也已有所察覺,這人若真的是小王爺,總該會帶幾個護衛高手在身邊,這附近若是真有什麼埋伏,兩邊打了這麼久也早該殺過來幫忙了。

    所有人都停止了打鬥,已沒有了打下去的必要。丐王強忍著疼痛,被笑塵攙扶著站起身來,他抬起胳膊想撫摸紅衣女人的臉頰,可他雙手手腕已斷,已經抬不起手來。

    「諸位俠士,八位鬼兄,給我蘇三一個薄面,讓我們兩人獨自呆一會兒。」丐王的聲音蒼老了很多,已經聽不出悲傷和痛苦,但是眾人聽來卻禁不住鼻頭一酸。

    笑塵本想勸阻丐王,生怕二人獨處的話,紅衣女人會再度傷害丐王。丐王卻堅定地用小臂推開白衣少年抵在紅衣女人背心處的短刀,眾人會意,夫妻之間的事情本也輪不到外人插手。

    眾人悉數離開,只留下丐王和紅衣女人在船廳里。風蕭蕭兮,江水戚寒,眾人站在船頭眺望著一江蕭瑟,各自陷入了沉思。

    靈芽為水手們解了蠱毒,又和梨笙一起回船艙為左三狗療傷。八位紅衣老人不願與眾人呆在一處,站在了稍遠些的位置。剩下的人圍著笑塵,都想知道丐王拋妻弒子之事是怎麼回事。

    笑塵長舒一口氣,神色悽然,緩緩說道:「你們想必已經知道,這魔教聖女本是我的師母,二十五年前正魔之爭,我師父從刀劍之下救下了她,兩人一見鍾情,恩愛如故,月下互許終生,結為夫妻,不久便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蘇和,寓意天下和睦。可後來沒多久,益州北辰世家遭奸人所害,我師父正巧路過益州便出手相助,卻只救下一個身孕在身的女子。這女子名叫北辰孤,乃是北辰世家的小女,天生患有絕症,體內的孩子也不知是誰的。北辰世家慘遭滅門,我師父看這女子孤苦無助,便把她帶回了丐幫,四處為她求醫治病,甚至連天下三聖之一的醫聖景八爺都請來了,卻都無力回天。而就是這段為北辰孤求醫問藥的時期,師父師娘二人因為北辰孤的事分歧越來越大,爭吵不休,後來北辰孤終是由於身體虛弱,在生下一個女兒後撒手人寰。我師父覺得北辰孤的死跟師娘的冷漠排擠脫不了干係,因此在北辰孤死後便開始疏遠師娘,又加上京城徐相徐則儒遭奸臣迫害,先帝昏庸,國道失常,一時間國家動盪,禍亂四起,我師父狹義之人,整日忙於奔波,更加冷落了師娘,所以才有了師娘離開丐幫,幽居深山的事。至於丐王弒子之事……」笑塵說道此處,又是長嘆一聲,繼續道:「說來慚愧,丐王一共三個弟子,大徒弟武功學識最不成器,便是區區在下,而二徒弟便是他的親生兒子蘇和,最小的徒弟卻是北辰孤的遺女,丐王為她取名為光,希望她能成為照亮昏庸濁世的一道光芒。而她也的確沒有辜負丐王的寄寓,從小便天賦異凜,義字當頭,像個假小子一樣,年紀輕輕便得丐王真傳,四處行俠仗義,川蜀之地提到北辰光的名字無不道一聲好。而丐王的親生兒子蘇和卻因丐王疏於管教,加上師母的過度寵溺,成長得奸猾跋扈,打著丐幫的威名四處欺壓百姓,誘騙良家少女,無惡不作,儼然是川蜀一霸,而幫中眾人礙於他的身份,也沒人敢跟丐王提及這些事情。及至上個月丐王回川蜀總舵正遇上蘇和強搶民女,一時心頭震怒才失手打死了他。丐王自己也悔恨不已,他悔恨自己沒有盡到身為父親應有的責任,沒有教育好他唯一的兒子,此事之後丐王便自廢武功,吃齋面壁,北辰光的幫主之位卻是幫內長老一應推舉而來。可惜事情傳到師母耳中,新事舊事合在一處,她便認定是丐王為了扶持阿光做幫主之位,故意殺死了自己的兒子。哎——虎毒尚不食子,若非蘇和自作孽不可活,丐王又如何會出手打他……」

    眾人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俱是不勝唏噓,可憐丐王與紅衣女人都是苦命的人。尤其是玉飛關最為感慨,他也是困在情之一字中苟活於世的人,昔日蘭亭集會上他也與丐王有過一面之緣,韶華倏逝,時光荏苒,經年的舊人卻變成了見面互不相識的落魄老人。時也,命也。

    玉飛關悄悄將蕭滿拉到一處,只問道:「我玉飛關淪落到這幅模樣,天底下並無幾人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蕭滿向玉飛關拜了一拜道:「說起來,晚輩與前輩還算有些淵源,晚輩曾受前輩的十二弟三寸金蟬金風露指點過些許武藝,前輩的事,乃是金前輩醉後失言說與晚輩的。」

    玉飛關一聽是金風露泄露出去的,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便走開了。

    蕭滿望著玉飛關落寞的身影,慚愧地笑了笑,今日為解一時之圍泄露了人家的秘密,改日一定要備份厚禮登門道歉才是。

    蕭滿輕嘆一聲,四下望了望,他本是要找白衣少年的,可這一望卻不禁心下一驚,余胖子怎麼不在?他心頭一顫,一股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忽聽得船廳里紅衣女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趕忙縱步朝大廳飛去。果然還是出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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