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聊聊好，聊啥呢？

「吃吧吃吧。」

李若曦和白芸看著地上的瓦片，一切都是就地取材，瓦片當碗，白梅樹枝當筷子，砍柴刀當勺子。

紅燒肉混合著各種蔬菜，一大鍋子，看著黏糊糊的。

趙長河戳起一塊軟爛的紅燒肉，放瓦片上，然後啃了起來。

「香死了，這裡的豬肉簡直和我以前吃過的完全不同。怎麼了你們，快點嘗嘗啊。」

趙長河說著，拿起砍柴刀，給兩人盛飯。

李若曦和白芸這輩子都沒吃過這種讓她們難以想像的飯菜。

「吃吧，小李。」

說完白芸拿著樹枝，弄了點肉菜，綿密的湯汁蓋在有些焦糊的飯上，她吃了一口，頓時笑了。

「挺好吃的。」

李若曦也吃了起來。

「小趙，確實挺好吃的，就是你做飯的方式有點奇怪。」

「那確實哈哈，哎呀，去重新買幹嘛，咱們都要走了，買了浪費哈。」

李若曦笑了，她從未見過像趙長河這麼節儉的人。

今天買東西就看得出來了，買的菜不多不少，而付錢的時候菜販們找不開，趙長河直接就不用找了。

李若曦問趙長河怎麼不要，趙長河說錢又不能吃。

眾人吃飽後，白芸拿來了酒，三人喝了起來，鍋里還盛了點菜。

火炭微紅，熱氣冒著，白芸看著雙手托腮，捂著臉頰的李若曦，她臉色微紅，趙長河挑著火，隨後笑呵呵的把幾個紅薯放了進火堆里去。

「待會就可以吃了。」

「小趙你吃那麼多沒問題麼。」

趙長河笑笑，白芸起身一口喝掉酒進屋了，李若曦也起身了，但在看到白芸搖頭後，她坐下了。

「等一會好了我喊你們，李經理去休息吧。」

「小趙，咱們聊聊。」

啊？聊啥啊？

李若曦看著趙長河問道。

「小趙你以前，過得很苦吧。」

「可不是嘛，心肝脾肺腎都出問題了，都吐血了，啊哈哈。」

「是啊，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無奈。以前壓得太狠了，所以不想努力什麼也正常。」

趙長河疑惑的盯著李若曦，月下的李若曦看起來美極了，她渾身散發著一股孤寂，臉上帶著哀愁，眼神溫柔，卻帶著幾分悲傷。

「小趙，能說說你的想法麼？我想多聽聽看。」

李若曦捧著臉頰，微醺的看著趙長河，趙長河眼珠子斜了過去。

「怎麼說呢！以前我總是聽大人們說，上了大學就輕鬆了。等進了大學才知道不輕鬆，他們又說工作就輕鬆了，結婚就輕鬆了，有了孩子就輕鬆了，買了房子就輕鬆了，孩子上學就輕鬆了，等孩子長大了就輕鬆了，那時候房貸還完了肯定輕鬆了。退休了就輕鬆了，有了孫兒就輕鬆了，能享受天倫之樂了。」

「確實，我們都活得不輕鬆。」

趙長河喝了一口酒笑道。

「所以我那時候經常在想，到底是誰告訴我們這些的？先苦後甜，為什麼苦難總是被人歌頌，為什麼吃苦耐勞總是光榮的？」

注意到李若曦暗淡的神情，趙長河急忙說道。

「李經理，我也就是隨口說說。努力肯定是要努力的嘛，畢竟要吃飯的嘛。」

「我很小的時候，家裡的條件很優渥。我記得那時候我坐著父親的車，路過街上的時候，我問過父親，那些人明明有手有腳，怎麼在街邊乞討，他們為什麼窮。」

趙長河起身給李若曦倒了一些酒，她喝掉後笑道。

「我記得我爸當時，只是說那些人不努力，好吃懶做，不學無術。後來我們家道中落，我們一家人開始過苦日子，我才知道，並不是我們不努力，也不是我們不夠聰明，更不是因為我們不學無術，而且因為我們不夠自私。」

「確實啊，無私點的老闆都沒好下場的。」

李若曦微笑著點頭。

「我爸對手底下的工人很好，他們都很感激我爸，但最困難的時候，他們也無能為力，我爸也不怪他們。我一直覺得是我爸能力不足，後來我才知道，是我爸太善良了。」

趙長河嘆了口氣。

「是啊，你太善良了，別人當你是傻子，在你腦袋上撒尿拉屎，覺得你活該。等出了問題，他們又會說，看到沒，這就是你好心的下場。」

「所以我只想一個人，和人相處太累了。」

「一個人挺好的啊，像我就是，哈哈。」

李若曦靜靜的凝視著趙長河，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會一點點被趙長河吸引。

因為兩人都很相似，只不過趙長河捨棄了一切，在安靜的等待死亡，而李若曦則背起了一切，想要活下去。

「小趙，我很怕死。」

李若曦靠著手背，神情動容的看著火堆，趙長河笑笑。

「是個人都怕死啊。」

李若曦白了趙長河一眼。

「你就不怕，生死對你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吧。」

「啊這......有意義啊。」

李若曦愣起頭，挪動小板凳過去，按著趙長河的腿問道。

「說說看有什麼意義？」

「起碼能吃吃喝喝嘛，還能看看，還能活動活動。」

李若曦笑了，但神情又顯得悲傷起來，她抹去溢出眼眶的淚水。

「最後我爸，帶著全家人一起，點燃了屋子，我逃了出來，因為我怕死。」

啊這.....好像比我還要慘啊，哎！

「所有我給自己定下了目標，我一定要爬上去，爬到徹底遠離死亡的地方。」

李若曦神情堅定，表情堅毅，她認真的看著趙長河。

「小趙，你或許覺得我這樣太累了，確實很累，可我不能停下來的。」

「沒毛病啊。努力向上挺好的。」

李若曦湊近了一些，趙長河仰著頭，但卻被李若曦按了下來。

四目相對，趙長河覺得緊張，畢竟活了35年，從沒離女人如此近。

撲鼻的香氣，細膩白嫩的肌膚，晶瑩剔透的臉蛋，輕柔的鼻息。

趙長河向後，李若曦卻繼續湊近，她眼神清澈，臉頰微紅，令人動容。

「李經理，這個.......」

趙長河有些凌亂了，他無法直視這雙美眸，李若曦舉著指頭，按在趙長河臉頰上。

「可是現在......我猶豫了，迷茫了，因為我越來越發現......努力好像沒什麼用。而小趙你這樣的生活方式，我不可能也做不到。」

好像......喝多了吧。

「李經理，我就是......沒什麼能力，只能這樣了啊。」

李若曦笑了，卻又哭了。

她非常清楚，她這一路過來，都是靠著經驗，和一股拼命的勁，才能走到這裡了，加上了一點點運氣。

李若曦起身，搖晃著如風中的落葉，趙長河急忙起身扶住。

「你醉了，李經理，還是回屋去休息。」

兩行清淚落下，趙長河怔怔的看著，李若曦表情悲傷。

「我真的很怕死小趙，我害怕哪一天我再也睜不開眼，無法呼吸，我們是不能停下來的。」

看著哭泣的李若曦，趙長河的腦子裡想到了過去和相親對象分手的時候，她也哭了。

趙長河一開始，覺得是因為自己無法給她一個安定的生活。

後來趙長河在荒村裡的五年，才徹底想明白。

「我該怎麼辦小趙？」

李若曦淚眼婆娑的凝視著趙長河。

嘶。

趙長河輕吸了一口氣，他不明白女人為什麼總問這個問題。

趙長河記得當時，他反問，那我應該怎麼辦？

可女友只是搖頭流淚，然後離開。

以前趙長河不知道怎麼回答，但現在趙長河有了答案。

「李經理，我覺得你現在不應該這麼問。」

「那我該怎麼問？」

趙長河撓頭笑道。

「你應該問，你到底能不能給個明確的答覆，立刻馬上去做。」

李若曦愣住，趙長河笑著仰頭，看著遠處高懸的月亮。

女人要的是當下，而不是未來的承諾！

趙長河當時應該馬上說，我愛你擁抱女友，然後辭掉手頭的工作，儘可能離女友近一些。

因為女人總是想要找個人遮風擋雨的！

李若曦愣住了，她感覺腦袋裡擰了一下，趙長河撩起袖子，捲起，把長袍拉起來，扎身上。

「先來五十個俯臥撐，李經理你幫我數著啊。」

說著趙長河就開始做俯臥撐了，李若曦愣住，她不明白趙長河要幹嘛。

漸漸的李若曦開始數了起來，她看著賣力的趙長河，到五十了。

「可以了小趙！」

趙長河起身，舉著手臂說道。

「再來五十次摸腳。」

說著趙長河雙手揮舞，左右交叉去摸左右腳，做得很認真。

李若曦遲疑了，還是幫趙長河數了起來，剛剛心底里湧出的悲傷不見了。

趙長河做完後氣喘吁吁，隨後說道。

「再來五十次單腳擊掌。」

趙長河抬起腳，馬上在腳下拍手，然後左右輪換。

做完後趙長河滿頭大汗，按著膝蓋扭動著腰，他緩了一會後抬頭。

「接下去再來五十次仰臥起坐。」

說著趙長河躺下，枕著腦袋，開始仰起來，又躺下。

「小趙，你到底要做什麼？」

李若曦完全懵了，趙長河咧嘴。

「數數啊，李經理。」

李若曦數了起來。

記憶力還真好啊，我還說偷懶能少做一兩個！

趙長河驚訝於李若曦的記憶力，剛剛他都是開始做了幾個了，李若曦才開始數數，本以為李若曦會不記得，到時候自己說她數錯了。

「讓我緩緩。」

趙長河大口大口喘息，躺地上，李若曦走了過去。

「小趙，你到底要幹嘛？」

「李經理你不是問我怎麼辦嗎？那我努力就好了啊。」

李若曦呆住，她難以置信的看著趙長河。

「小趙，我的意思是.......」

趙長河爬了起來。

「一個人努力很孤獨吧李經理，如果我努力點，你能開心點的話，那我覺得，我練出八塊腹肌，也是值得的。」

李若曦笑了，伸著指頭抹去眼眶上的淚水，搖頭道。

「小趙，你怎麼總是滿嘴歪理邪說。我不過是有些.......」

趙長河爬了起來說道。

「李經理不如你教我點拳擊啊，或者劍啥的，反正也沒事。」

只能先這麼糊弄她了，或許吧......

果然李若曦開心的笑了起來，她馬上就來勁了，她撩起長裙，扎住後舉著雙手。

「小趙，你攻擊我看看，我教你一些近身格鬥技巧。」

「啊這！」

趙長河點頭，他看著李若曦臉上的悲傷已經沒有了，果然女人是活在當下的。

只要當下得到了滿足，她們便能擁有笑容。

此時白芸走了出來，手裡握著葬神。

「小趙啊，既然你清醒了，那我也教你點基礎的劍法吧。」

趙長河感覺背脊一陣涼意，李若曦點頭，突然間向前，趙長河愣住，一骨碌就翻滾過去。

李若曦和白芸都傻眼了，完全無法預料趙長河的動作，本以為他會擋，結果他卻直接翻滾。

李若曦氣惱的轉身。

「小趙你認真點好嗎？」

啊這......

「我認真，認真，你再來李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