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洪荒當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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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昏沉沉！

    暗紅的雨水，傾盆而下；黑色的幽風，捲起沙石；還有那紫色的雷火，肆虐天地；一層層的虛空，湮滅成空！那紅色，是鮮血的渲染；那黑風，是末日的天災；那雷霆，是鬼神的寂滅；那虛空，是眾生的終結。

    楚江站在殘敗的城牆上，抵劍而立，恍若神山，乞立蒼穹。

    他青衫染血，不復曾經的潔淨，半截劍刃透心而過，靜靜地插在左胸前，絲絲灰敗色的氣流，像是游蛇，從他心臟處快速蔓延，從心口，到五臟六腑，再到手腳四肢，以及頭顱首腦...

    那是毀滅的氣息，是寂滅的前奏，萬物歸墟，眾生皆寂！

    楚江抬頭，看了眼黑洞洞的天空，他的目光似透過幽冥，穿過人間，越過那天界，看向那三十三天上的混沌深處。他嘴角露出淡淡嘲諷，好似看到那位的驚怒與癲狂。

    算盡了天地乾坤，坑殺了萬古群雄，掌控了宇內眾生，終卻誤了自己，誤了蒼生，誤了這洪荒萬古...

    楚江想笑，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他想哭，卻發現眼淚早已流干。

    毀滅的力量，在他體內肆虐，一重接一重，不斷腐蝕他生機。在他身前，幾道人影遠遠站在那裡，冷漠無情的雙眼靜靜注視眼前一切，似乎在防備他絕境的爆發，臨死的掙扎。

    更遠處，數不清的陰神在天空中染血，看不盡的凶靈在地面上寂滅，漫天神佛生生怒吼，億萬仙魔湮滅成空。一具具神屍仙體恍若雨點般，從高空墜落，濺起陣陣塵煙。

    天空中，猩紅血雨傾盆而下，仿佛是蒼天在哭泣。大地上，陰山崩塌黃泉斷流，溝壑縱橫中屍骨成山。這是一場災劫，毀滅的災劫。

    楚江看向遠方，目光透過陰山，飛越黃泉，看向冥土的最深處，那裡是他魂牽夢繞最牽掛的地方，有他願用生命來守護的人兒。

    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了。

    是啊，已經回不去了！

    只希望，她能逃過這一劫，避過這一難，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僅是奢望。

    他不信天，在這一刻，卻希望蒼天能睜開雙眼，能護她，佑她，保她此世安然。

    他不信輪迴，卻祈求，若世間真有輪迴，下一世，他能與她再相遇，他將會用自己的劍將她守護，讓她快樂無憂，不再那麼苦，不再那麼累。

    「盤天高兮，靈河現。

    靈河現兮，巫民生；

    巫民生兮，滅妖魔；

    妖魔滅兮，萬物生；

    萬物生兮，天地昌；

    盤天靈兮......」

    似有古老的巫謠在耳邊唱響，讓楚江心神恍惚，仿佛重回那古老的天地，在那靈河之岸，有巫民在歌唱，在召喚，召喚他回家......

    在那靈河之岸，有一個水仙般的姑娘，踏著靈河之水，蓮步款款，凌波而行，朝他看了過來，似在微笑，一雙善良的眼睛裡，滿是柔情。

    「盤天高兮，靈河...咳咳！」

    楚江的傷太重了，那毀滅的力量已經擴散全身，連顱首都變成了灰白，他想要像那夢中的姑娘表達自己的追求，訴說自己無數歲月中的愛意。然而劇烈的疼痛將他拉回現實，讓他明白，先前的一切，都不過寂滅前的夢幻。

    過往成空，一切已成空。

    巫啊！

    那是多麼遙遠的一個字，遠到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自己是一個巫。

    巫戰天下，雖死猶存！

    巫，當一往無前，死戰到底，何曾有畏懼？

    巫，自魂歸盤天，身化山河，九死而不悔。

    曾經，他背棄了誓言，未能護住子民，無顏再稱巫。如今，他自當死戰到底，不再退縮，不為蒼天，不為大地，只因他是巫。

    「戰！」

    楚江大喝一聲，燃燒自己，燃燒一切，近乎寂滅的殘軀，再次綻放出不朽輝芒，恐怖的戰意，衝破九霄，震散風雲，璀璨的劍光恍若星河倒轉，攜一往無前之勢，朝著對面幾人斬去。

    「楚江王，你這又是何必？」

    「洪荒當滅，這是永恆之意，任何人都不可更改！」

    「與其跟洪荒一同覆滅，不如投向我族，必然不會虧待於你！」

    為首的老者，抬手間，有無窮妙法打出，輕而易舉的將那劍光擊潰，隨後看向楚江，徐徐誘導道。

    「巫，當一往無前，死戰到底！」楚江神智有些模糊，他低喝一聲，再次出手。

    只不過，如今他已是強弩之末，恐怖的毀滅氣息蔓延全身，每一次出手，都是生命的燃燒，每一次碰撞，傷勢變會加重三分，距離寂滅更近一步。一身實力，早不復全盛之力，以致打出的攻擊，蒼白無力。

    「既然如此，那你就隨這個腐朽的世界，一同毀滅吧！」老者雙眼冰冷，不再勸降，一指點出，紫色的神光，洞穿虛空，欲要將眼前頑固不化的陰間王者滅殺。

    面對老者攻擊，楚江並沒有躲，或者說，他已經沒有了力氣躲。

    死亡臨近，他也沒有露出絕望與不甘，反而露出一道微笑，像是在藉助老者的力量解脫。

    「不好，快退！」

    一聲轟鳴，老者臉色大變，大聲怒吼，極身飛退。

    青色的小雨淋漓而下，將包括老者在內的所有人籠罩，濛濛細雨，像是死亡使者，一位位大神通者，在那細雨中融化消失，最終唯有那實力最強的老者從細雨中衝出。

    他的模樣很悽慘，像是融化過半的蠟像，半邊身子都已經消失不見，鮮血淋漓，說不出的猙獰恐怖。

    雲歇雨散，殘破的陰間王城消失不見，就連大地，都像是被濃酸腐蝕過一遍，坑坑窪窪，千瘡百孔。尤其在那自爆之地，更是出現一個深不可見的幽深洞穴，仿佛是洞穿了幽冥，通向冥冥未知。

    「都道陰間十王，閻羅有名，秦廣為尊。然，又有誰能想到，這位楚江王才是隱藏最深的一個，只不過，可惜，可惜啊！」

    老者見此，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最終嘆息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麼！

    --------

    「江兒，江兒...」

    「快醒醒，祭天大典馬上就要開啟了。」

    無盡黑暗中，楚江似乎聽到，有那熟悉到靈魂深處的聲音，正在呼喚自己，叫著自己的小名，似乎在催促他，趕快醒過來。

    莫非，我沒有死？

    楚江心中充滿疑惑，他記得自己在最後關頭，引爆神魂，召喚出本命神通，用以滅敵，本該魂飛魄散，真靈不復，怎麼還能聽到聲音，還能思考？

    眼皮似有千鈞之重！

    他費力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卻又感到非常熟悉的婦人抱在懷中，正是她，在不斷呼喚自己，似乎要帶自己參加什麼祭天大典。

    好一會，楚江終於想起眼前的婦人是誰，她正是自己的母親，已經故去無數歲月的慈母血親。

    不過，這怎麼可能？

    自己的母親，早在最初之時，自己年少之際，便葬身妖魔之手，距離如今，至少有億萬歲月之久，怎麼可能再次出現。

    另外，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五六歲大小，成了一個半大的孩子，模樣正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莫非，我陷入了一個強大幻陣內？

    楚江陷入沉思，他似渾渾噩噩的起身，在母親的幫助下，穿上了一件嶄新獸袍，隨後被母親牽著小手，從一輛獸車中走出，跟著人群，朝著部落外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身影，他們都穿著新衣，順著大道，朝外走去。

    在那裡，一座比城牆還高，比山嶽更大的祭壇矗立，煙雲環繞，彩霞襯映，一個個披甲持戈的威武甲士，站在祭壇四周，將其牢牢守護。

    祭壇前，有黑壓壓的人影排著隊，按照順序登壇，尤其是那些跟楚江差不多大小的孩童，被單獨安置，順著祭壇正前方一步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