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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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勢力之間，必定有不同的標誌，為了防止士兵自相殘殺，不同勢力會指定製作不同制式或者不同顏色的兵服。

    新朝以水德立國，崇黑，以黑色作為衣甲的顏色，只有一些特殊部隊需要其他顏色作為掩護。鄭家在建立新朝前，是東北濟州的鷹翼王，所以有資格或者有實力穿戴頭盔的士兵，按官職和個人實力插上黑色羽毛，官職越高，實力越強，羽毛的數量越多。

    當然，理論上來說皇帝的官職最高，為了避免皇帝穿上戎裝變成開屏的孔雀，太祖皇帝下旨：「翼翎以三根為上，兩根為中，一根為下。軍將遍皂色，重將及勛王者以白為尊。親王至鎮國以紅為尊。朕及子孫，戴明黃，諸臣越者，一律按謀逆處。」

    兩百多年來，這一制度傳承了下來，並且深深地影響了新朝士民。但到了農民軍這裡，敵人的榮耀就要變成笑話了，不知道是哪個起義軍的領袖，看到精銳的新朝騎兵衝擊自己的陣營時，憤恨地說了一句：「好鬥如此，吱嗟吆喝，確似老瓦！」老瓦是烏鴉的別稱。至此，好好的雄鷹就變成了烏鴉，再加上新朝士兵多著黑色衣甲，看起來就真如烏鴉一般。

    水克火，土克水。信奉五行學說的新朝百姓就連作亂時都要遵循一些奇奇怪怪的規定。原本只在牧原行省一帶活躍的馬賊，在豐熙二十一年突然向四周的行省擴散，最遠的勢力甚至已經到達安化行省。新朝兵力集中於東部，西部地區除歸去關和邊境長城外，大多屬於中空地帶，給了馬賊活動發展的空間。

    啟興四年，安化行省馬賊勢力得到統一，五行學說開始發揮作用，安化，牧原兩行省的馬賊統一著裝黃色衣甲，以土克水，自克新朝。不知道是確實有作用還是心理安慰造成的結果，馬賊在安化行省消滅了無數官軍，野戰無敗績。換句話說，除了不敢打歸去關以外，就連巡撫衙門他們都敢闖上一闖。

    所以，當身著黃色衣甲的騎兵在新朝騎兵背後出現時，吳直露出了笑容，他旁邊的小兵也露出了笑容。也不用管馬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反正他們出現了，他們的目標是新朝騎兵，頭疼的應該是對方將領了。

    高地下的農民軍卻笑不出來，因為他們除了漫天的沙塵和臉上沾血的新朝騎兵之外，什麼也看不到，除了充斥耳邊的廝殺聲和馬蹄聲之外，什麼也聽不到，已經陷入到了即將崩潰的境地。

    吳直卻有辦法讓自己的軍隊聽到援軍到來的消息。要說還是自家人了解自家人，他明白自己的隊伍肯定一觸即潰，所以他想到了提升士氣的方法：他反覆教育自己的士兵，當聽到的不是鼓聲而是號聲時，百人長一定要就地大喊「援軍到了」！而就他的戰鬥經驗而言，這句話對於提升士氣最為有效。

    長號聲突破了嘈雜的戰場，刺耳的聲音傳入了百人長的耳朵。當長號聲一響，那些已經陷入絕境的百人長突然就像見到了老母親一樣，涕泗橫流，大嚎一聲：「援軍到了！大家堅持住！」

    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知道了援軍到了，順帶著新朝騎兵也知道了，因為都是用同一語言的。一些士兵立馬回頭觀望自己的身後，戰場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但此時，戰場上的聲音也稍微小了一些，鼓聲可以傳進去了。

    士氣正在恢復，命令可以傳達，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

    「傳令！組三人陣！壓上去！」

    隨著吳直的發令，高地上的傳令鼓聲按一定的節奏響起，高地下的五千農民軍在百人長的帶領下從原本已經被衝散的陣形到慢慢聚攏，然後由十人長帶領三隊，每隊三人，背對背作戰。效率雖然不高，農民軍的結陣速度也不快，但總算是慢慢挽回了局勢。

    接著，黃色的洪流湧進了新朝騎兵當中，牧原行省的馬向來又高又壯，馬賊們也清一水的北方人，馬高人也高，遇見一些南方的新朝士兵，連手都不用抬，一腳就能把對方踹下馬。

    手持鐮刀鋤頭的農民軍看見新朝騎兵背後突然出現了一群穿黃甲，怪叫著殺人的馬賊，自然就完全相信了援軍到來的消息，士氣爆發到了極點。手上有武器的就自發地砍馬腿勾馬上的人，沒武器的也不要緊，在旁邊助助威，等敵人從馬上被勾下來之後，每人上去踩一腳，輕鬆又愜意。

    一時間，殺聲更甚。在吳直的視角下，統一身著黃色棉甲或布甲馬賊們揮舞著馬刀，沖入了身著黑色衣甲的新朝騎兵之中。帶著衝擊力的攻勢將外圍警戒的新朝騎兵衝垮，五千新朝騎兵被農民軍和馬賊兩邊夾攻，壓縮成長長的曲線，之前的楔形陣被完全衝散。

    勝負已分，這是吳直內心現在的想法。

    然而上天似乎不願意看見農民軍如此欺凌新朝官軍，剩下的新朝騎兵里，突然有一個頭盔上插著兩根翼翎的將領，手舉長槍，氣沉丹田，髯須飄飄，怒吼道：「鎮定！鎮定！」

    似乎他的聲音一瞬間蓋過了戰場上所有的聲音。然而大多數人在兩面夾攻的情況下，都不會冷靜下來思考。

    長髯武將再次怒吼道：「濟州衛！突陣！突陣！突陣！」

    這一嗓子比農民軍百人長喊的援軍到了還有用，一群手持長槍的騎兵脫離了手持馬刀的騎兵身邊，突出重圍，殺到了長髯武將的旁邊，隨即，長髯武將的身邊聚攏了百來騎兵，個個身上都帶著傷，臉上都帶著血。

    長髯武將也沒有廢話，指著吳直所在的高地道：「擒賊先擒王！隨我沖！」

    「殺！殺！殺！」這些士兵絲毫沒有異議，跟隨著長髯武將向著高地上衝去，順帶著許多其他的新朝騎兵也跟著這一股騎兵進行衝鋒。

    吳直眯起了眼，他沒聽說過濟州衛，但他卻知道那是新朝立國根本之地，守衛新朝所謂龍興之地的軍隊，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對付的了。

    戰局，並沒有這麼簡單。

    [錢小大營東南角]

    營寨外手持馬刀的騎兵開始退後，手持長槍的騎兵開始上前。

    一聲號角響起，幾百名長槍騎兵開始試探性衝擊營寨。營寨後邊的漢子們看見騎兵向自己衝過來，都忍不住腿打哆嗦。

    「穩住！套馬！套馬！」

    站在高台上的腿子沒有過多的廢話，準確下達了指令，那些漢子們手一哆嗦，就把拌馬索丟了出去，稀稀拉拉地掉落在地上，有些方向正確的拌馬索也會被長槍擋開，可以說這一段防禦基本沒用，新朝騎兵的臉上開始露出了笑容。

    「後退！弓箭手，射！」

    「弓箭手！射！」

    「弓箭手，射！」

    東南營寨沒有傳令鼓和號角，所以雷三找了許多嗓門大的漢子將命令一聲聲傳出去，雖然效果一定會很差，但總比沒有命令來的好。

    這群逆賊居然有弓箭手？

    這是領軍的中年將軍的第一個想法。

    李倱，原肆參將，將門之後，頗有武力，在江簡先前的大清洗當中勉強存活，剛剛在高地上就是李倱直面那紅袍官兒，所以這樣的人是不會把眼前的農民軍當做真正的敵人。

    「報！君侯，敵營弓手甚多，先部五百騎兵已經先行退後！」

    李倱聽到匯報後火冒三丈，什麼弓手甚多？自己眼睛還沒瞎，就那幾個弓手，明明是怕死！

    李倱打馬上前，身後跟著一百侍衛，騎行至先鋒騎兵之前，領軍將領見李參將來了，滾鞍下馬，單膝下跪。李倱騎著馬，對著領軍的將軍就是一馬鞭。

    那將領什麼話也不敢說，準備低頭挨訓。

    「已經過了半個時辰，那孩兒官要我兩個時辰把泥腿子趕出去，那我要你一個時辰內做到，做不到，提頭來見！」

    說完，李倱帶著侍衛就走。那將領緩緩起身，嘆了口氣，準備繼續下一次衝鋒。

    他並不是膽怯，而是敵人的營寨中，確實藏有精銳弓手。

    剛剛的衝鋒當中，他親自帶頭，激勵將士，但敵人的弓箭太准了，居然是對著人的眼睛射！太可怕了，他們根本不是以殺傷敵人為目標。

    他們，似乎就是來示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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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