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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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還在繼續下去，只要一方沒有投降，另一方就不會停止揮舞武器。

    江簡從高坡上下來後，騎上一匹棕色的戰馬，也沒有穿戴任何的防具，就這麼穿著官服，帶領著一群將領到了錢小大營的正門。

    幾個士兵押解著一名身材矮小，頭髮散亂，服裝破爛的中年人來到江簡的面前。

    「稟撫台，此人便是逆賊錢小。」李倱不在，剩下唯一敢開口說話的只剩下跟隨著江簡而來的參軍董順。

    江簡點點頭，看向這個已經離死不遠的北厓農民軍頭目，身後一群將領都認為在這個時刻，江大人應該說些什麼，這樣才會威風一些。但江簡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就騎馬進了破爛不堪的大營，讓將領們感到十分的不解。

    董順揮了揮手，有兩個士兵就把錢小押下去，等待大軍開拔，押解回京。

    像是隨意問話的語氣，江簡回頭問董順：「戰局如何？」

    「李參將信使正至，可詢問之。」

    江簡搖頭，繼續前行說：「算了，如果是結束了，他自己就來了，又何必派人？」

    董順笑著說：「撫台英明。」

    「告訴他，我的馬是今年牧原巡撫剛剛呈貢給聖上的良馬，很快就會到東南營，讓他做準備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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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的山丘阻擋住了太陽最後一點身影，只剩下漫漫餘光還未褪去。東郊的殺聲越來越小，慘叫聲卻此起彼伏。

    馬賊的身手自然是不需要多夸，光光是馬術就超過了許多新朝士兵，這讓原本占據巨大優勢的新朝騎兵瞬間跌入到了劣勢當中，俯視整個戰場，就好像是兩條黃色的河流夾著中間那細小的黑色河流，而那細小的河流隨時可能會被淹沒。

    吳直緊攥的雙手終於放鬆，身邊的人臉上露出了笑容，有的人甚至主動向吳直請戰，下去幫助友軍殲滅可惡的新朝妖人。

    「還不是時候，還不是完全優勢，我們不能上。」吳直眯著眼看向戰場，話還沒說完，便看見黑色潮流當中，大約有幾百號人殺出了重圍，但他們殺的並不是馬賊那個方向，而是自己那幾千老弱病殘步兵的包圍圈，而他們的方向也很明顯，就是朝著這戰場上唯一的高丘前進。

    「擒賊先擒王麼？」吳直笑了一下，然後看向背後，大聲道：「擒殺此妖將者，賞米十石！」在他看來，對方將領的突進無異於找死，這樣的人不值得自己多廢錢財。

    雖然說賞賜少的可憐，可對於已經幾天沒有吃飽飯的窮苦人來說，確實不少了。好些瘦如乾柴的人掙扎著想要報上自己的名號，但都被前排騎馬的士兵以蔑視的目光看著，又縮了回去。

    「天師！讓俺來！」吳直身旁一名手持長槍的漢子拍馬上前，向吳直嚷嚷道：「憑俺這一身武藝，去去就來！」

    「好！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那漢子招呼一聲，便縱馬向前，身後還跟著十餘名騎兵和幾百號手持刀劍，身著布衣的「士兵」從補給上來說，這支小隊也卻是是吳直的隊伍當中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了。應當是吳直覺得有必要在友軍面前掙回一些臉面，否則自己就算贏了這場戰鬥，救回了錢小，也沒有聲望將北厓的所有起義軍統一到自己的名下。

    迎面而來的就是那兩支翼翎的中年將軍，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然後俯身觀察對方。

    對方的領頭漢子使的也是長槍，體格健碩，但馬術略有不足，身體平衡性不夠好。

    打定主意，握緊長槍，在喊聲吵雜的戰場上，那將軍盯著漢子，計算著距離。

    「來將報上......呃！「

    俯身趴在馬脖子上的將軍一舉長槍，戳進了沒有鎧甲防護的脖頸，然後順著戰馬向前跑去的那股勁，迅速拔出長槍。過程很快，漢子可能也不會感受到多大的痛苦。

    可惜的是腦子不大好使。

    這是中年將軍給漢子的最後一個評價。原本他期待有一場不錯的對決，沒想到對方的漢子不知道這裡是戰場，還以為這裡是說書人的世界。

    「濟州衛，勝！勝！勝！」中年將軍舉起長槍怒吼！

    「樊將軍，威武！威武！威武！」身後跟隨的騎兵也舉起長槍怒吼，像是一點火星，瞬間點燃了戰士的熱情，而那些正在抵抗濟州衛的農民軍聽見怒吼之後，心裡都打起了退堂鼓，在他們看來，能秒殺咱家將軍的對方將軍，一定是天神下凡，人怎麼能和神斗呢？

    那樊將軍繼續策馬奔騰，好似一條黑龍，鑽入黃河當中，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殺上了山丘，但能夠跟隨他的濟州衛卻是越來越少，到最後，只有十五位騎兵跟著樊將軍到了吳直的面前，而且這十六個人已經是滿身傷痕，疲憊不堪。

    吳直沒有說話，而是抽出了長槍，抖擻精神，準備認真一戰。他是打從心裡敬佩這十幾位漢子的，所以他打算用最認真的態度，送他們上西天。

    「喝！」樊將軍大喝一聲，夾馬衝鋒，吳直也策馬前沖，兩人交鋒，兵刃鏗鏘，四周的人無不為之驚嘆，兩人拔馬回頭，又一交鋒，雙馬打著圈兒，馬上兩位漢子各使奇招，光影交錯，一時斗的難解難分。

    樊將軍在認真應對之餘無不驚訝，他本以為農民軍只是聲勢浩大，其將領多如豬狗，無能至極，沒想到這個梟雄吳直，不但心機過人，武力也超群十分。

    而吳直在心裡驚訝的是這個將軍在衝出了馬賊和自家弟兄的包圍之後，居然還有力氣與自己斗得不相上下，不愧是頭盔前兩支雁翎的強勢人物。

    不過，就到此為止了！

    吳直明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自信十個來回一定能夠斬敵將於馬下。

    然而他似乎忘了，他這次的對手並不是眼前的這個將軍，甚至他連真正對手的名字都不知道。

    與樊將軍交錯身影，吳直看見了遠處了騎兵隊伍。規模不大，但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插進了自己的援軍當中，其鋒不可阻擋。

    他真正的對手名叫江簡，人不如其名，並不簡單。

    天色已經接近黑色，遠處的黑煙掩蓋了龐大的身影，縱橫整個平原地帶，數不清的身影，紛亂的馬蹄聲，直直地朝著馬賊的背後衝過來。

    在奮戰當中的軍隊最怕的是什麼？無一例外，就是怕被兩面夾擊，因為所有的士兵都擔心自己的背後，如果自己的背後不能夠被保證安全，那麼他們將會逃跑來保證自己的安全。眼下的情況就是這樣：戰場上，吳直的農民軍最東邊，正在同西邊的新朝騎兵交戰，但新朝騎兵的西邊是黃巾馬賊，兩軍夾擊之下，新朝騎兵的陣勢漸漸變成一條直線，崩潰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那麼，如果馬賊的西邊再多一支部隊呢？

    夜色下，誰能夠看得清多少騎兵，往自己的背後過來呢？

    」不需要太多，幾百人就夠了，但一定要精銳，譬如，濟州衛那樣。「

    這是江簡的想法，董順的回應是：「濟州衛不是已經混在先行騎兵當中了嗎？」

    江簡將手中的干餅掰成兩瓣，放緩馬速，與自己的參軍靠近，然後將餅分給董順，說：」分成兩半，裡面的那一半比較困難些，就讓樊青帶著吧。「

    董順看了看四周，確定身後的將領們都離自己比較遠，然後小聲說：「那這樣的話，撫台周圍，可就沒有客軍了......」

    江簡笑了笑，反問道：「沒有客軍會如何？」

    董順怔了一下，說：「當然是......您的安全......」

    「你太高看他們了，他們不會想到要架空我的。「江簡咬了一口麵餅，感覺不錯，接著說：」一直以來，我朝武官對於文官的印象就是膽小怕事，再加上我這個人好歹還有些名聲，就算是你和他們說，他們也會認為這是我在給他們挖的坑，他們是不敢跳的。更何況......」江簡回頭看了看，還有一個健壯的中年將軍站立在自己的身後。「還有元泰將軍在。」說完，江簡再吃一口餅，轉頭看向前方，已經能夠看到東南營了。

    「那就好，那就好。」董順笑了笑，也吃起了餅。

    事情的發生，在於預測，對於正在奮戰當中的新朝騎兵來說，他們是幸運的，因為江簡的預測在戰場上成真了。

    大量的黃巾馬賊開始撤退，因為他們隊伍的中央遭到了濟州衛的突擊，再這樣下去，會被頭尾分割，至少會損失一半以上的兄弟，這對只能打上風仗的馬賊來說，是絕對崩潰的損失數量。

    隨著馬賊的撤退，農民軍自然也開始崩潰，本就不是正規軍對手的農民軍，在局勢被瞬間扳平的情況下，自然是有多遠跑多遠，早就把他們的天師忘得一乾二淨了。

    出乎吳直的意料，樊青沒有在十個回合內敗亡，而是繼續苦苦支撐，其他的十五個漢子想要上來幫樊青，都被吳直的親兵所阻擋，捉對廝殺，場面一點也不比山丘下方來的遜色。

    但吳直明白，自己已經輸了。唯一的依靠已經撤退，自己被俘虜，甚至戰死沙場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但自己不甘心啊，掎角之勢的兩座大營，一次衝鋒都沒有攔住，兩大農民軍就迅速消散了。

    但對於吳直來說，他也是幸運的，因為他沒有朝廷的約束，朝廷對於投降的將軍，總是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滅門。但吳直不同，他還有圖謀，而他沒有家眷。

    這就好說了，梟雄這個稱呼對於自己來說，只不過是能屈能伸的另一個說法罷了。

    一招逼退樊青，然後他吼道：「兄弟們，停下！」

    吳直的威信力很高，周圍的親兵都與各自的敵人拉開距離，聚集到了吳直的身邊。

    吳直看著樊青，一字一句地說：「吳直，願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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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