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實之印】深紅災禍、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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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深沉的壓力。

    這沒玩沒了的夢境。

    雖然這一次她還是身著鮮血鎧甲。

    身邊沒有任何威脅。

    但這裡。

    是迄今為止最令人不安的夢境。

    高聳的牆壁和幽深的通道。

    這牆壁是深色石磚搭建而成，有好幾層樓房高。

    牆壁上有斑駁的苔蘚，帶有濕氣。

    通道又狹窄得只能容兩人通過。

    仿佛有一種錯覺，兩邊的牆壁馬上就要將我們擠扁。

    「這裡又是哪裡」她念叨著。

    我抬頭看天空。

    從狹窄的牆壁縫隙間，看見得不是天空。

    而是布滿了迷霧的空氣。

    通道的也看不見盡頭，遠處只有迷霧。

    她面色慘白。

    「你很怕這樣的環境嗎？」

    她勉強笑了笑。

    「沒事，這裡挺像哈利波特的迷宮的。」

    「什麼迷宮？」

    「就是三強爭霸賽，火焰杯最後的那個迷宮啊。」

    她笑了。

    「我覺得挺像米諾陶的迷宮。」

    「這寬度，米諾陶擠不進來。」

    沒錯，這裡就是個迷宮，巨大的迷宮。

    有著極高的牆壁，陰冷而且潮濕。

    這種視野極其受阻的迷宮，不像平面遊戲中的畫線走迷宮，只要在出口一直貼著左手或者右手就一定能走到出口。

    實際上單手法則只在特殊的情況下有效——

    那就是迷宮只有一個出口，一個入口，且二者連通並同時在外邊界上。

    當我們意識到身處迷宮的時候，入口一項就已經否決了，因為那是就已經四面八方都是通路。

    如果按照單手法則，我們很可能就在原地轉圈。

    而且這個迷宮根本不知道有沒有出口。

    我們只能試探性地向一個方向前進。

    周圍的牆壁給人很強的壓迫感，她走路都是縮著身子。

    「你有幽閉恐懼症嗎？」我問道。

    她搖搖頭。

    「我猜想，這裡的場景取自你的心靈創傷。」

    她若有所思。

    「你聽著，我接下來的話可能對你有用。」

    「嗯。」

    「一開始，我們陷入無法掌控的夢境，是因為你撕開了夢境的表象。

    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所搭建的夢境之下有著不可思議的真實。

    我的感覺是，假若你對於這些真實的夢境放任不管，它們一定會成長壯大。

    但是我們經歷的這些夢境很明顯不是正確的，都是災禍。如果讓它們發展起來，很難說會變成什麼怪物。

    所以你撕開表層夢境，把他們封印起來，是正確的。

    既然開始了，那就不要半途而廢。無論前面的夢境有多麼艱難，也不要放棄，好嗎？」

    她面色堅定地點點頭。

    「好，我們現在來分析一下這些夢境的具體組成。

    首先，這些夢境肯定是從你的潛意識和深層夢境中發展出來的，很明顯之前的兩個夢境災禍對你非常熟悉。

    他們叫你創造者和母親，對吧。但是你並不認識他們，對吧？」

    她肯定了我的說法。

    「那麼他們為什麼源自你的深層夢境但你卻根本不認識他們呢？

    我猜想，他們並不完全屬於你這一個夢境，可能你的夢境是根源，他們還鏈接了其他人的夢境世界。」

    她臉上一驚。

    「其他人的夢境？」

    「這只是我的猜想，現在把這個先不管，我們繼續分析。」

    「其次，這些夢境災禍的根源應該來自你幼年的心理陰影，你應該有這個感覺。」

    她再次點點頭。

    「從表層夢境世界撕裂的那一瞬間，我們看見了你內心深處潛藏著的所有負面情緒——這些是你以後要克服的，我們也不聊這個——總之，你的殺戮造就了第一個災禍之源。

    這一個災禍夢境中全都是黑色的城市，裡面都是奇怪的黑色人影，這個你心裡有數嗎？」

    「嗯，他們讓我想起小時候對我冷嘲熱諷的那些人」

    「對的，那就是你內心的深處產生殺意的那些人」

    「但是我」

    「沒事，那些只是內心深處不可告人的，每個人都有。其他人不會知道的。」

    她一臉你不是知道了嗎的表情。

    「咳咳，這是在夢裡，我扮演的只是一個你的導師那樣的角色。」

    「好吧。」

    「而白色的災禍根源，可能是你對病痛和飢餓的恐懼，你明白嗎？」

    「嗯，從一開始身處醫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確實很絕望。」

    「從醫院到巨人，它的夢境應該是一個夢中夢的結構，像盜夢空間那樣。

    我們現在也沒辦法知道這個結構的具體意義，這和黑之夢境裡的反球形世界一樣，都是謎。

    同樣的是現在的迷宮夢境，暫時都看不出什麼。

    但是現在的夢境，我覺得也是一個你非常討厭的場景。」

    「這個嗎？」她抬頭看向四周高聳的牆壁。

    「這讓我想起小的時候，我家後面的老巷子。

    那個時候，我還不是很怕爸爸喝醉酒。

    但是我媽媽每次在他喝醉了的時候，就讓我出去玩。

    有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就站在家後面。

    那裡有一條舊石板路。

    我覺得那個巷子好黑，好高。

    在那裡有時候能聽見爸爸在家裡摔東西。

    我就很害怕。」

    「」

    我大概了解這個地方形成的根源了。

    「這樣走好累。」她看著眼前又一條岔路。

    我們根本就是在瞎貓碰死耗子。

    走一步算一步。

    「那你能飛媽？」我嘲笑道。

    到了這裡，我們的力量都受到極大壓制，別說飛，跑都跑不快。

    這裡沒辦法像黑色夢境世界裡一樣拆拆拆了。

    「我想能不能上去。」她看著幾層樓高的牆壁。

    「你要怎麼」

    她用劍在牆上挖起洞來。

    「你當是攀岩啊？」

    她被我逗笑了。

    但是手上不停。

    這牆壁確實好挖，稍微幾下，就有一個落腳的洞口。

    她邊挖邊往上爬，還真讓她爬上去了。

    「你快上來！」她在上面叫著我。

    我也用她挖出來的洞口爬上牆。

    夢境中的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好，只要能想到的肢體動作都能做到。

    我翻上牆壁，和她並肩站立在迷宮之上。

    牆壁之上脫離了迷宮中黑暗迷霧的束縛，視野變得極其寬廣。

    眼前是極其壯觀的場景。

    無限延伸的迷宮，一直延伸到遠方。

    極高的地方有著有著深紅色霞雲一般的穹頂。

    穹頂凝結著數不清的巨大的透光鐘乳石。

    鐘乳石反射著不知何處散發的深紅光芒。

    整個世界都如晚霞照亮一般。

    這迷宮沒有邊界，卻有許多盤旋的樓梯通往上方。

    那些樓梯可能就是出口。

    「你看。」她指著迷宮的牆壁。

    她指著的地方牆壁正在變換著形態。

    一條通路正在被封閉，然後另一邊的牆壁打開了一條通路。

    這個迷宮不是固定的，還在不斷變換著形態。

    這麼說的話，如果在下面走，道路還在不斷變化，即使沿途做上標記也沒有什麼效果。

    如果不是她強行爬上來脫離了迷霧，我們不知道還要在下面拖延多久。

    「但是啊，」我說，「總覺得這些災禍夢境都非常簡單。」

    「什麼意思？」她露出疑惑的表情，「難道簡單不對嗎？」

    我搖搖頭。

    「這些夢境如此複雜，有著不可思議的構築和無法徹底擊敗的敵人，不可能全都是讓我們輕輕鬆鬆突破的兒童遊戲。」

    「也不是很簡單」她不高興地碎碎念。

    「我總覺得你手中掌握著許多關鍵的鑰匙，打開了夢境的後門。這也沒什麼問題，畢竟你才是真正的夢境主人。

    就好像黑之夢境裡你掌握了『母親的慈愛』這個鑰匙，白之夢境裡你掌握了『永不放棄的希望』這個鑰匙，今後的夢境應該也是如此了。」

    「那這次的鑰匙是什麼？」

    「這我可不知道。」

    「總之現在先前往一個樓梯去看看。」

    最近的樓梯離我們只有幾百米，我們從牆壁和牆壁間的縫隙跨過去。

    縫隙和牆壁都是差不多的寬度，可能有兩米多，也就一步的事。

    我們很快就來到樓梯的下方。

    這些樓梯都是沒有支撐的，只有懸浮在空中的一條一條台階。

    它們沿著一根不存在的圓柱盤旋而上，充滿鬼斧神工般的奇幻美。

    我們跳上台階，台階沒有一絲搖晃。

    向上攀登的過程非常順利，看到我們離迷宮越來越遠，視覺上非常震撼。

    我們可能向上攀登了近千米，漸漸接近了充滿巨大紅色鐘乳石的穹頂。

    穹頂上是一個並不大的入口，裡面沒有光線，非常陰暗。

    她猶豫了一下，走進了入口。

    然後我失去了形體。

    這裡又是迷宮空間，只不過道路有些狹小，有著深紅色的磚石。

    前方的道路陰森幽暗。

    她縮了縮脖子。

    「你還在嗎？」

    她回過頭，沒有人在那裡。

    入口也消失了。

    她愣了愣，但沒有人能搭話了。

    但眼前只有一條路。

    於是她只能往前走。

    封閉且狹小的空間使她呼吸漸漸急促。

    她看見牆壁的縫隙流出紅色的液體。

    比血液透明，並且有蠕動的感覺。

    她加快了腳步。

    她走過一個又一個岔路。

    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只有冥冥中一種力量指引自己向更深處前進。

    她應當到最深處去嗎？

    「你沒有選擇。」她心裡一個聲音告訴她。

    她走了許久，見到前方有一個樓梯。

    便走上那個樓梯。

    她覺得空間稍許狹窄了一些。

    也許只是錯覺。

    如此又走了許久，又見到一個樓梯。

    又走了許久，又見到一個樓梯。

    如此反覆。

    眼見空間更加狹窄了，牆上冒出更多的紅色液體。

    這令她感到噁心。

    她盡力略過那些液體，並且壓制住心中的慌亂。

    她仿佛聽見總有人在耳邊竊竊私語，但凝神去聽的時候周圍又悄無聲息。

    只是感覺應該前進。

    那就前進吧。

    只是她心裡有聲音告訴她——

    這迷宮的層數有限。

    是六百六十六層，是惡魔的數字。

    所以這迷宮不歸神管。

    所以這迷宮遮蔽了世間的一切。

    所以這迷宮沒有出口。

    當所有的憎恨都集中到迷宮中。

    它就會獲得解放。

    即使在夢裡她也感覺到噁心。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這迷宮中藏著令人噁心的東西。

    她忍不住到牆角乾嘔了幾下。

    什麼也沒吐出來。

    她繼續前行，偶爾有紅色的液體從頂端滴下來，滴到她身上。

    她走了又走，上了又上。

    已不知道走了多遠，上了多少層。

    牆壁左右都觸手可及，頂部容易磕到頭，需要彎著腰前行。

    她覺得自己離中心越來越近了。

    她會見到什麼呢？

    內心深處忽然感到一陣厭惡。

    紅色的液體一團一團的聚集，有的時候要從它們中間擠過去。

    它們蠕動著黏在她的身上，她也沒空去管。

    只是因為即將到達中心而感到不安。

    隨後又上了幾百層。

    經過相當久的時間。

    她已經只能匍匐在地上爬行。

    這裡如此狹窄。

    並且黏著的紅色液體無形抓著她，讓她行動如此困難。

    她一邊向前爬著，一邊小心不要在液體中窒息。

    液體聚成團，像一個人一樣趴在她的身上。

    不止一個人。

    那麼多的難以形容的黏在一起的它們伸出手、伸出腳、伸出能伸出的一切無法理解的東西抓著她。

    她看了一眼身後黏著她的「它們」，然後更加努力向前爬行。

    然後拐過一道又一道岔口。

    爬上一條又一條樓梯。

    她能感覺到某種東西越來越近。

    越來越狹窄的道路，到了最後就像難以通過的通風口一樣。

    而深紅色的不知名物體緊緊抓著自己。

    她前行越來越困難。

    ——那人騎深紅色馬，深紅色的軀體布滿疤痕、縫合線、血跡——

    是【深紅災禍、憎恨】。

    無處不在的深紅色災禍，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她終於明白了，她尋找的東西是什麼。

    是她自己。

    處在核心的，無不處在的骯髒液體。

    全都是她的憎恨。

    她的憎恨無處宣洩。

    這個迷宮沒有出口。

    「但你可以獲得拯救。」一個聲音在心底默默地說。

    「只要釋放你的憎恨，釋放你的內心。」

    放出「它」，就能拯救她。

    將憎恨完全釋放出來，

    「我不會憎恨就應該埋在心底」

    埋在心底，永遠不要表現出來。

    直到時間風化它。

    「那你就永遠困在這裡吧。」

    她儘自己最後的努力向前爬行。

    她感受到那些液體正在融入自己的身體。

    而她的身體正在漸漸融化。

    在這狹窄的通道中，不知名的迷宮中。

    但她又仿佛見到身前有個人影。

    那個人影也在努力地向前爬行。

    祂也穿著紅色盔甲，和自己一樣。

    那是誰呢？

    她努力跟上祂。

    這身影是如此熟悉。

    忽然她意識到，這個身影就是自己。

    她處在現在，祂處在未來。

    她仿佛見到祂終於脫離了困境，走向了出口。

    行走在一片光芒中。

    未來的她自由了，但現在的她還困在原地。

    「等等」

    現在的她並沒有鏈接上未來的她。

    未來即將拋棄現在。

    她慌亂地伸出手。

    「要抓住未來」

    在她變為深紅的憎恨之前。

    「不要變為憎恨」

    她的手就要抓住祂的腳。

    就像

    就像憎恨的根源抓住自己一樣？

    她停住了手。

    是了，她明白了。

    那些身後的憎恨也是自己。

    過去的自己抓住了現在的自己，死死抓住不放手，黏著可怖。

    如果她抓住未來的自己，自己就變為了過去。

    未來變為了現在。

    她將在沒有出路的迷宮中永遠徘徊。

    變為憎恨的輪迴。

    既然如此就放手吧。

    讓未來的自己去尋找未來。

    現在的自己，就承受過去的憎恨好了。

    她微笑著將手收回胸口。

    用自己封印憎恨之災禍嗎？

    我還真是無私啊。

    她想著。

    然後她的身體慢慢溶解，慢慢變為了深紅色的液體。

    沉眠在了這輪迴的迷宮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