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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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紀瑗被叫醒時天還未亮，迷迷糊糊的被和珠伺候著梳洗，待出了門吸了一口冷氣才一激靈清醒過來。

    長安城的秋天一貫是這樣，早晚冷的要命，中午又熱的要命。

    好在和珠對長安的溫差了如指掌，早早帶了厚衣，此時便被趙紀瑗套在外面。

    院子裡漆黑一片，已經等了不少人，很快就有丫鬟婆子提著燈籠過來，趙紀瑗等人又等了一會，才見老太君被周慧珍攙扶著出來。

    老太君走到眾人面前，掃了一眼，見人來齊了，便打頭往外走，眾人自是跟隨其後。

    因為天黑路又面滑，和珠便走在趙紀瑗身邊扶著她。

    趙紀瑗見四周都是小聲嗡嗡說話的聲音，便也小聲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說完她就踩在一塊石頭上腳底一滑。

    秋日露水重，林間的草地上更是如此，趙紀瑗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裙擺都被打濕了一層，偶爾踩到被打濕的石頭，更是容易崴到腳！

    和珠連忙拉住她，「娘子小心！」然後又湊合著手中的燈籠看來看表回道：「差一刻到卯時。」

    趙紀瑗算了算，那豈不是凌晨四點多起床的，這頭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燒上？

    隨後也不在說話，低頭專心趕路。

    好在路不長，緊急慢趕約莫一刻鐘的功夫也就到了。

    趙紀瑗老遠就看到了那南院緊閉的大門。

    到了大門前，門前早有了幾位女尼在等候，這些女尼身披毛氈，年紀大小不一，由兩個年紀輕的打著燈籠立在門兩旁。

    周慧珍快步扶著老太君上前，老太君與那年紀最大的女尼攀談了兩句，趙紀瑗才知道原來這位便是崇福寺住持靜明尼師。

    旁邊有一位女尼敲了門，門立馬從裡面被打開。

    老太君與靜明尼師相攜進了門，眾人隨後魚貫而入，待到人都進去，先前的大門又被緊閉了起來。

    大雄寶殿內燭火通明，眾人並未進大殿，而是在院內等候，冷風嗖嗖的，趙紀瑗慶幸自己披了個厚衣，不然在這種溫度下還真的讓人難以忍受。

    老太君則與靜明尼師相對坐下聊了起來。

    「今日小輩們有緣得靜圓法師點撥真是天大的幸事！」老太君笑眯眯道。

    「哦？」靜明尼師驚訝道，「還有這一回事？說起來貧尼許久未見靜圓師妹了，老太君快快說說這事這麼回事！」

    ******

    趙紀瑗等了一會兒就困了起來，她靠在和珠的肩上，強撐著眼讓自己不要睡過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將要亮了起來，東邊原本黑色的天空也慢慢變成深藍色。

    老太君與靜明尼師的談話也相繼停了下來。

    趙紀瑗打起精神，她知道最重要的環節就要到了。

    果然，只見老太君起步走到香爐前，立馬有女尼上前，請了三柱香遞給老太君。老太君雙手接過來，轉頭看向靜明尼師。靜明尼師又對另一個女尼點點頭，那女尼飛快的跑出了院子，不久之後廟裡的鐘聲便響了起來。

    待三聲鐘聲響後，老太君雙手執香點燃，後又舉起香過頭頂叩了三叩，禮成後便有女尼接過去，插入香爐中。

    老太君見香插好，高興的笑了笑，便向靜明尼師告辭。

    此時已近天明，外間寺門已打開，靜明尼師因要忙於寺外的信民便沒有挽留。

    出了門，果然半道上就碰見大批人往大雄寶殿沖，那些人見這一群往回走的人便明了今日的頭香已被人捷足先得。

    她們更是明白，這些人必是非富即貴，不是平民百姓惹得起，很快她們便從旁邊跑開。

    待回到房間，天色已微微發亮，和珠服侍趙紀瑗脫下衣服躺回床上。

    趙紀瑗迷瞪了一會又被和珠給叫醒，醒來已天色大亮。

    和珠端來了早膳，早膳僅有兩個饅頭，一碗稀粥，並一碟小青菜，一點涼拌蘿蔔絲。

    稀粥里放了碎玉米粒，熬的稠稠的，有絲絲甜味。

    趙紀瑗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一早起來折騰了一番，此時聞到飯香，早就餓了，她就著這碗粥，將兩個拳頭大的饅頭並兩碟小菜一掃而光。

    和珠將碗收拾了放在食盒裡，開始和翠玉收拾衣物。

    趙紀瑗就捧著茶，看兩人收拾。

    因為就過了一晚，東西帶得並不多，洗漱的放在一個箱子裡，其餘的衣物床罩衣物等收拾到另一個箱子裡，這些是要拿回府里清洗。

    府里的馬車一早就出了城，此時就候在了寺廟外。

    待收拾妥當，和珠便叫來兩個婆子，將兩個箱子抬上馬車。

    趙紀瑗幾人也來到馬車旁，又過了半個時辰，人才聚齊，上了馬車，便啟程回去。

    到府時已近午時，趙紀瑗下了馬車，就見有丫鬟面漏急色跑到趙紀瑗前面的馬車。

    馬車中的婦人很快便被扶下馬車，趙紀瑗定眼一瞧，此人乃是府中嫡長媳柯芸娘，她夫婿趙紀珏是下一任護國公，她自己也是吏部中侍大夫之女，在府內頗有長媳風範，辦事也公正，如今府里便是她管家。

    那丫鬟俯首對柯芸娘耳邊嘀咕了幾句，趙紀瑗也看不見柯芸娘正面，只見對著她的半邊臉瞬間變了色。

    後又對那丫鬟小聲說了幾句，趙紀瑗只隱隱約約聽到「西府」「姨娘」之類的字眼。

    那丫鬟像是找到主心骨，立馬點頭又跑了出去，柯芸娘整了整色，笑顏如花快步走到老太君面前打趣兩句，便與周慧珍一左一右攙扶著老太君向府內走去。

    趙紀瑗沒有心思管別人的事，她帶著和玉也很快跟了上去。待進了二門，老太君轉過身來，讓她們不必跟著。

    「今兒個你們也勞累了，都不必跟著了，回去歇著吧，晚上府里團聚可少不了你們。」

    眾人紛紛道謝行禮，見老太君沒了身影，便各自散去。

    趙紀瑗歇了午覺醒來已是寅時，和珠伺候她起身洗了澡，待喝了蜜水，她便舒服的躺在廊檐下的躺椅上晾曬頭髮。

    椅子旁擺了個小方桌，桌上擺放了些桂花糕、綠豆糕、菊花糖之類的點心。

    趙紀瑗拿起一塊綠豆糕，小小的咬了一口，道：「我三姐怎麼不見了人影？」

    她姐妹兩住在一個院子裡，沒道理她在這裡待了好長一段時間，趙紀玲也沒發現。

    和珠正拿著白棉布細細的擦拭著趙紀瑗的頭髮，「玲娘子吃完午飯便被二少奶奶請了去，說是大伙兒一起去遊園。原本二少奶奶也請了娘子您，只是娘子當時已經歇息，便沒有讓奴婢們打擾。」她完她換下白棉布，用篦子梳直剛擦拭的部分，又換了塊白棉布擦拭另一部分。

    趙紀瑗聞言放下手中的綠豆糕，又拿起清茶喝了一口，然後便看見趙紀玲急匆匆的進了院子。

    趙紀瑗見趙紀玲像是沒有看見自己，一股腦兒進了房間，立馬朝和珠使了使眼色，和珠見了便放下手中的篦子，叫來一個小丫鬟讓她去打聽打聽，小丫鬟接到命令一溜煙兒就跑出了院子。

    趙紀瑗見頭髮乾的差不多，便讓和珠扶她回房，待和珠為她重新挽了頭型，那小丫頭也打聽清楚回來了。

    和珠走出去，聽了那丫鬟的描述，又回過頭說與趙紀瑗聽。

    「……是西府的大娘子和大少奶奶吵了起來，據說因為大少爺借花姨娘之手從西府借了一筆銀子，大少奶奶說她不知道有這回事，大娘子就說沒見過大少奶奶這樣借債不還賴賬的。玲娘子幫大少奶奶回了嘴說，『哪有姨娘借錢，主母還的道理。』大娘子便怒斥玲娘子『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還說玲娘子如今不過是個民女也敢和三品大員之女嗆聲。玲娘子一氣之下便跑回來了。」

    趙紀瑗沉吟了下，她倒是不關心趙紀玲生不生氣，「這大娘子是什麼來頭？」

    和珠卻摸出懷中的表看了下道，「娘子時辰不早了，辰時便開宴了。等一下奴婢再細細說與娘子聽。」說完她便取出一件月白曲裾大袖裙。

    這件衣服和在青州時做的樣式差不多，除了這件還有幾件衣服都是趙紀瑗來京後量了尺寸新做的。

    因為今日是節日的緣故，就連丫鬟小廝也都換上較為喜慶的衣物。

    和珠伺候趙紀瑗穿上，又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道：「當初大老太爺去世後西府就剩下二老爺一個兒子，好在大老太爺活著時將大姑奶奶嫁到吳國公府，如今吳國公的太夫人便是這一位。」說著她又將趙紀瑗的佩環系在腰側間。

    「後來二老爺在吳國公夫人的扶持下外派為官，一路往上也做到了江南總督的位置。當是二老爺一心只做先帝的純臣，八王之亂時也沒有站隊，當今陛下登基後便命他掌管兩淮鹽政。後來年紀大了便被調回了京領了閒職退居二線，開始扶持西府的大少爺，如今大少爺已經官拜三品吏部尚書列曹侍郎。只是大少爺子嗣不豐，只有兩個孩子，俱是嫡出。一個兒子前年成了親，夫妻倆一起到外地上任去了，還有一位娘子，西府稱她為昭娘子，今年才九歲。西府沒有正緊的當家夫人，府里一應事情都由這位昭娘子掌管。」

    「那那位花姨娘又是何人？」趙紀瑗穿戴好後在琉璃鏡前照了照又問。

    「府里有兩位姨娘姓花，娘子問的花姨娘應該是大少爺後院的那一位，聽說這位姨娘很得大少爺寵愛。至於花姨娘問西府借銀子這件事，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

    趙紀瑗想起早上的事，想來就和這件事有關，只是沒想到這西府會撕破臉直接找上門來，想來這一次怕是府里的人都知道了，看來大少奶奶是想捂都捂不住了。

    「走吧，去看看三姐弄好了沒！」事不關己，趙紀瑗立馬將此事拋在腦後，對著和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