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汴京一別少俠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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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書行亦是懷疑過陸昭是否別有用心，手指在腰間懸掛的劍鞘上輕輕拍打。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陸昭似乎是真當陳書行是來東市尋活計的，有些訕訕地笑道，「陳少俠，昨夜裡有一事隱瞞了你，還請你多多見諒。」

    陳書行眉梢一挑，並不接話，他也算是看出陸昭對東市並不陌生。陸昭稍微看了看陳書行的臉色，這才說道，「其實我並非是昨夜才到汴京，只是見陳少俠對生人多有防備，腹中解餓難耐，才出此下策。沒想到那牛鼻子想訛我一文錢，便順著我話說下去。其實我對東市了解頗深，若是陳少俠不計前嫌，那你想尋個什麼活計，只消與我說便是。」

    陳書行抿著嘴，陸昭算是把自己的底兒透露出來了，擺出一副願意信就信，不信就算了的模樣。他本想擺脫這個煩人的青皮，可是自己對汴京的了解終究不如這個在汴京混跡了一段日子的青皮。當下也有了些決斷，「那便有勞陸兄了。」至於是否真的放下心來，恐怕只有陳書行自己知道。

    陸昭咧開嘴笑著應下來，便引著陳書行往東市走。一路上對東市的活計品頭論足，不單是招護院，侍從的，還有酒鋪，客棧的小二，都娓娓道來。掌柜的品行，活計是否辛苦，都有自己的一些見解。有些熟識的人還向陸昭打招呼，甚至是調侃陸昭尋不到活計。陳書行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陸昭在東市確實廝混許久，這一點並未對他隱瞞。

    「陸兄對東市這般熟稔，為何如今都未尋到活計？」陳書行輕聲問道。

    陸昭聞言一愣，隨後苦笑一聲，「說來也不怕陳少俠笑話，也並未尋到活計，只是在下雖然武功低微，卻還是憧憬江湖的事兒。便在東市尋了活計，拿了工錢便去尋高手教我兩招，可那些個高手都不樂意平白教人，於是我就將那些賺了的銀錢都贈與那些高手了。只是後來與人切磋才明白，所學到的那些招式分明就是高手糊弄我的。」

    陸昭的苦笑不似作偽，而那些陸昭所謂的高手，恐怕只是不得志的六七品的江湖人，礙於天賦，或者因憊懶，終究不得志。看到陸昭這樣懷著對江湖有著嚮往的不懂事的少年，騙了他的銀錢以供自己消遣。就算到末了敗露了，陸昭也不敢對旁人說去。一來這種事情著實蠢笨，二來陸昭亦是比不過那些落魄江湖人的武力。透露出去便免不了一頓毒打，陸昭是個聰明人，雖說在這上面因自己年幼被訛了，還是明白自己終究比不得那些落魄的江湖人。

    陳書行嘆了口氣，「若是心慕武學，為何不去尋江湖上的門派，直接去拜山門。簽個契約，就算是天資不夠，止步於六品五品，也好過被你所說的那些高手平白騙去銀錢。」

    「哎，我又何嘗不知如此。可是我不像陳少俠一般天資過人，此前曾去萊州想拜入青衣門下，卻未想到連外門弟子的資質都不夠。因此只能懷著些意想，不敢再多奢求。」陸昭的臉上露出些許苦澀，原本還算清秀的面容顯得有些滄桑。

    「是在下失禮了。」陳書行略帶些歉意說道。

    陸昭擺擺手，隨後笑了起來，仿佛剛才苦笑著的並不是他一般，「剛才說了那麼多，還未曾問過陳少俠究竟想尋個什麼樣的活計。」

    陳書行沉吟片刻，這才說道，「在下由徐州來，是想在汴京投靠柳下鏢局的，本是有熟人在柳下鏢局之中，在書信中約好昨日在東市碰面，卻未曾想那熟人卻未來。只得今日再尋上一下，看那熟人是否已經忘了事。」

    陸昭頗有些驚訝地看向陳書行，見陸昭如此驚訝，陳書行不由得疑惑回望，陸昭小心地問道，「不知陳少俠是何時與你那熟人通最後一封書信。」

    「一旬之前，因在徐州也有些事務，等料理完了才能入京。因此才與他定於一旬後的昨日。」

    陸昭這才恍然大悟一般，「難怪，陳少俠恐怕要另謀一份活計了。柳下鏢局在半旬前，護送一鏢大買賣至河東路的汾州，未曾想出關時被官府查出了大批的鐵器，便被官府收押，前些日子又被整個抄了，如今柳下鏢局的人都被關在衙門裡，就連家人都不得探望。」

    陳書行嘴微微張開，眼中的震驚無以復加。「怎會，怎會這般？」

    陸昭也無奈地看向陳書行，「這些都是衙門的事兒了，陳少俠若是還想尋活計，可千萬別再與他人說起柳下鏢局之事，若是被有心人聽去，恐怕會被牽扯到官府中。」

    陳書行沉默了下來，陸昭也不去打攪陳書行的沉默，畢竟這樣的事發生在誰的身上都有些難以接受。柳下鏢局的事情必然是要告一段落，等陳書行回過神之時，陸昭已經靠在巷口的牆面昏昏欲睡了。陳書行半分歉意半分感激地看向陸昭，「多謝陸兄告知，若是柳下鏢局不在了，那在下也不便再留在汴京，恐怕只能回徐州了。」

    陸昭努力睜開眼，似乎是困意難忍，反應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哦，無妨無妨。也算是陳少俠昨夜一餐的謝禮。」

    「那便就此別過吧，今後不知又等何時才能相見。」陳書行微微抱拳，便不再看陸昭，轉身朝著東市宣直門去。

    「陳少俠珍重。」陸昭輕聲說道，陳書行似乎還是聽到了，背著陸昭擺擺手。

    陸昭靠在巷口的牆面，眼睛微眯，卻不復之前的那股困意，他盯著陳書行遠去的背影，嘴角咧出一抹不似平時里青皮模樣的笑意。

    「你在這笑什麼。」老道士的聲音從陸昭身後的巷子傳來。

    「你又未曾見我面，何曾知道我是在笑的。」陸昭眯著眼帶著笑轉頭看向老道士。

    「貧道其實有些不解，不知『亥』大人是否願意告知貧道。」老道士盯著陸昭的笑容，輕聲問道。

    陸昭，亦或是老道士口中所說的「亥」，笑容收起，目光轉冷，老道士不為所動，依舊盯著陸昭。陸昭眉梢一挑，笑意又瀲在嘴上。「我心情好，問吧，不過我不一定回答。」

    老道士當是沒聽到陸昭後面所說的不一定回答一般，徑直地問出來，「為何不在昨天夜裡動手，若是昨夜動手，那陳書行沒有反抗能力的。」

    陸昭嗤笑一聲，仿佛在嘲笑老道士的無知，「你當然不會明白，若是你明白了，就是你是『亥』了。昨天夜裡就動手，就不美了啊。況且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勸你別再猜測我到底是何種境界了，死個『犬爪』，上面的人可不會管這個『犬爪』是何如死的。」

    老道士轉身過去，「那到時候便請『亥』大人將貧道屍骨撈回來，葬於南邊山頭。」

    「那就由不得我了，又有幾個人能葬以全身。」陸昭搖搖晃晃地從牆上起身，遠離巷口，與陳書行出城的方向相反。老道士的身影消失在巷中，周遭亦是沒有人注意到如同城中尋常青皮一般的陸昭懶散的作為。

    沒有任何阻攔就出了宣直門的陳書行，回頭望了眼刻在宣直門上的兩字隸書，才算是鬆了口氣。關於柳下鏢局是否被衙門抄了去，他並沒有去核實，初聽之時確實震驚，可是回過神來便知道陸昭可能說的確實是實話，因此才未有約好的人出現在汴京東市。至於為何無人去徐州通告，恐怕是與柳下鏢局相關的人物早已被衙門所監察，一有出城的跡象便被官府的人處理了。

    陳書行心中還有些慶幸，在汴京中真正有所接觸的不過是那個告知柳下鏢局被衙門抄去的陸昭，還有昨夜裡一面之緣的老道士。陳書行心中對陸昭雖說還有些疑慮，可是無緣武道的沮喪失落，與對市井熟悉的程度，都表明陸昭所說的事情並未作偽。若是此時向著徐州，便能很快擺脫官府的眼線。就算是陸昭去衙門告密，再來追逐陳書行亦是晚了。

    入夜時，陳書行離汴京已有五十里遠。身後沒有任何被人追蹤的跡象，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尋了個樹林，小心翼翼地藏匿好自己的跡象，連火都不曾生。掏出在汴京所買的栗餅，和早已備好的水袋，小口地進食。在未至徐州之前，皆算不上安全。

    待陳書行用完餐後，林中忽然傳來一聲聲響。陳書行警惕地拔出腰間的劍，「誰？」

    窸窣地聲響消失，月光下，出現了一個陳書行絕對想不到的人站在那裡。他沒了白日裡陳書行所見的青皮本性，一身緊身玄色箭袖袍，帶著一抹恬淡的笑意，「陳少俠，這才半日不見，你便將我忘了啊。」

    陳書行震驚地看著所來之人，他握劍的手都微微顫抖，「陸昭，你為何會在此，不對，你怎會出現在此，你我不過是見過兩面而已？」

    陸昭輕輕地拍了拍袖上所沾的草屑，「是啊，我本不該出現在此地，可我還是出現了不是麼？陳少俠雖說只是見過我兩面，可我對陳少俠可是久仰大名啊。」

    陳書行面容逐漸平靜下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你隱藏的可真夠深。」

    陸昭搖搖頭，「不，其實一切都是真的。我是個汴京的青皮，這是真的。柳下鏢局亦是被衙門所查抄，這也是真的。至於我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陳書行面露苦澀，「那你為何不在昨夜裡動手，分明是那般好的機會，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放過那個機會。」

    「機會？」陸昭挑眉，笑意漸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