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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苦命人痛斷肝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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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蓮花鎮向西不到二里地的路程,便是菅同喜居住的蓮西村,蓮西村住著幾百戶的人家,與蓮花鎮清一色的夏姓不同,蓮西村是不同姓氏的雜姓村莊。筆神閣 bishenge.com村民的先輩來自五湖四海,大多是逃難或是要飯漂泊到此,看到此地有山有水便落腳下來。因此,用夏姓人家的說法,蓮西村的人都是「外來戶」。而用夏嘯天的說法蓮西村的人都是「臭要飯的種」。

    蓮西村的先民大多是以船工、採石人為生,船工住在村子東南,叫做船工窪,石匠們住在村子西北,叫石匠坎。但隨著影河水的斷流,村裡的船工和石匠都斷了生路。那些船工自不必多說,沒有了河水航運,采出的石頭和打制的石器也運不出去了。因此石匠們也大多改了行。

    靠手藝吃飯這條路斷了,人們只好去種地,但是,自從三十年前夏嘯天炸開了泄洪道後,從伏龍山下來的山洪水改道沖向蓮西村,良田變成了水窪田,無地可種的人們只好租種夏家的地或是在亂石坡上開些荒地艱難度(日ri),所以村裡的人大都生活在貧窮之中。

    此刻太陽已經升到伏龍山紫雲峰頂一樣的高度,陽光照著村里矮舊的草房,這些草房高高低低、雜亂無章。由於村莊地勢低洼,連綿的秋雨後到處潮濕和泥濘。

    在往年正常的年份,現在正是炊煙飄繞的時候,但是現在看不到一處人家的煙囪冒炊煙,只能看到一群群衣衫襤褸的村里人往外涌。由於今年的災(情qing)嚴重,許多人家已經開始斷炊了,恐慌的人們開始挖野菜、采野果,漫山遍野尋找能吃的東西。

    此刻,雖然有陽光照在(身shēn)上,但是他們絲毫感覺不到暖意。被飢餓折磨的人們,在晨風中渾(身shēn)瑟瑟地發著抖。

    夏荷花就是這樣,雖然它姓夏,住在蓮花鎮,但她是夏姓的窮苦人。此時的她除了(身shēn)子發冷外,她的心更涼。雖然有飢餓的原因外,但更主要的是她的內心承受的巨大悲傷和孤獨。

    她站在影河的黑龍潭邊,她手裡拎著一個粗布包裹,裡面裝著幾個熟雞蛋,烙的幾張白面烙餅,一雙新做成的布鞋。這雙鞋子昨晚剛剛做成,幾天來她一針一線熬夜縫製,納線時候手上勒出的道道紫血印子現在還在。

    荷花要動(身shēn)進城探監,她要去看望自己的心上人雷二栓。幾天前,因為帶領大傢伙和夏嘯天抗爭,大栓和二栓兄弟被夏嘯天父子投進了縣大獄。荷花心裡明白道,二栓哥此次遭難凶多吉少。所以她已經下定決心,二栓哥如果有什麼不幸,她決不一個人活下去,她要投進這深不見底的黑龍潭隨二栓哥去。

    眼前的黑龍潭深不見底,老輩人講,這黑龍潭是黑龍飲水的地方。當年大清國師觀象,伏龍山下有條黑龍正在地下向北掘進,一旦黑龍飲取黑龍潭水,此地必出真龍天子。老佛爺聞奏,大驚失色,隨下旨截斷影河水源,於是,龍脈被切斷。但卻留下了這處黑龍潭,無論如何乾旱,這黑龍潭終不見底。

    「我真傻,竟然相信狼不會吃人,當初要是聽了二栓哥的話,那能會有今天的結局。」荷花這樣想著,淚水不覺從眼中滑落下來……。

    「荷花!你不要再傻了,夏嘯天是絕對不會同意我們的婚事的。和我一起逃出去吧,不管是天涯海角,只要咱倆能在一起,我就是苦死累死心也是甜的。」

    「二栓哥!我從小就吃過很多苦,我不怕吃苦,可是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咱們出去就是九死一生,荷花命((賤激àn)激àn),守了十年的活寡,早已是生不如死,可是,現在好不容易能有機會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想連累哥哥為我送命。我已經想好了,我哥哥常年為他夏家當牛做馬,哥哥已經答應我去求族長夏嘯天,或許這件事(情qing)還有希望,實在不行,到時咱倆再走不遲。……」

    自從二栓被抓走後,荷花的內心充滿了悔恨和自責,當初她和二栓的對話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耳邊迴響著……。

    那個時候,荷花的心中抱有一絲希望,他希望族長夏嘯天能看在哥哥的面子上答應她和二栓的婚事。

    是的,荷花的哥哥夏宗林對夏嘯天可以說是忠心耿耿,夏家的所有苦力活總是首先想到他。泥工、瓦工、莊稼活,背背扛扛掏大糞,雨天送病號,雪天背醉漢,總之,只要是夏嘯天家的髒、累、苦活,他宗林從來就沒說個不字,連夏嘯天都說:「咱宗族的人如果都像宗林一樣,我這族長就好做了。」

    「或許能行,如果族長同意了,我和二栓哥就不用外出飄((盪dàng)dàng)了,我們兩個在一起開些荒地,再苦的(日ri)子也是甜的啊。」

    那段時間,荷花的內心充滿了希望和甜蜜,她的臉上泛著幸福的紅暈。

    但是,就在哥哥宗林準備去求(情qing)的時候,便發生了二栓弟兄帶領大夥反抗夏嘯天的事(情qing)。

    聞訊的宗林對妹妹說道:「瞧,這下子省了我去說了,還能怎麼去說,唉……」宗林搖著頭,長嘆著氣。

    是的,宗林是不用去找夏嘯天求(情qing)了,因為就在昨天,夏嘯天派人來叫他到夏府去一趟……。

    忐忑不安的荷花終於盼到哥哥回來了,但是她看到哥哥滿面的愁雲,哥哥帶回來的消息就像驚天的炸雷一般在她的耳邊炸響著……

    「聽說你家妹子與咱夏家的仇人暗地來往,這件事(情qing)非同小可,你可要注意了,但願這不是真的。萬一要是真的,你回去告訴她,如果她膽敢這樣,按照咱們宗族家法就是**不貞,必須要綁上石頭沉入黑龍潭潭底。

    族長夏嘯天迎頭就給剛進門的宗林來了一通。口臭味和唾液星子直撲他的面門。

    未等宗林細品這氣味,夏嘯天直接又丟給他一個重磅炸彈。「我找你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弟弟嘯川的兒子看上你家荷花了,這可是你們家的福氣,我弟弟也不嫌棄你妹妹死了丈夫是個寡婦……。」

    「妹妹,你知道夏嘯川的那個兒子嗎,那是個流著鼻涕和口水的傻兒子……。」

    「荷花……」宗林驚叫起來,因為他還沒有把話說完,就看到妹妹正昏迷著倒地……。

    「二栓哥!我們今生沒有緣分在一起,下輩子做鬼也要在一起,永遠不分離。」望著眼前的黑龍潭,荷花在心裏面默發著誓言……。

    荷花是個不幸的女人,她從小便沒有了母親,沉重的家務壓在她弱小的(身shēn)上,還要經常遭受她酒鬼父親的打罵,她是在苦水中泡大的。

    她唯一的快樂就是同二栓在一起,她在河邊打豬草,二栓在河邊放羊,這個時候就是他倆最快樂的時光。他們快樂的在沙灘上追逐著,嬉鬧著,兩個人忘記了飢餓忘記了疲勞。二栓會「啪」的一聲跳入河中,半晌也不露頭。荷花會急的大聲的叫著:「二栓哥!二栓哥,你快出來呀……」

    但是依舊不見二栓出來。當她快要急的哭出聲的時候。二栓就會「呼嚕」的一聲從河裡露出頭來,接著會將一條金黃的鯉魚「唰」的一聲甩上岸去。荷花會高興的跑過去,大鯉魚在岸邊蹦來蹦去,她怎麼摁也摁不住它。

    她喜歡依偎在二栓哥的(身shēn)旁,聽二栓哥吹笛子:《小放牛》、《關山月》《喜相逢》……。二栓哥的笛子吹的是那樣的悠揚和動聽,她陶醉在這笛聲之中,她的心被這美妙的樂曲帶入到一個夢幻的世界。她聽的是那樣的著迷,一雙明亮的眼睛閃著淚花在凝視著二栓哥,偶爾,兩個人的目光相遇在一起,那一刻,兩顆飽經勞累的心是那樣的甜蜜……。

    「荷花!明天我們武藝班的師兄弟們就要出門賣藝了,這次恐怕我們要出門很久,可我想好了,我一定要拼命的掙錢回來,到那時我就托人向你爹提親。」

    「嗯!我等著你二栓哥。我每天都會在大路口等你回來。」荷花用力的點點頭,用充滿期望的目光望著二栓……。

    荷花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年的夏天,狂風挾裹著暴雨傾盆而下,她又一次的失望而歸,她的渾(身shēn)被淋的濕透,淚水和雨水順著臉頰滑落著。


    二栓哥已經出門幾個月了,她每天都要到村口的大路口等待,她流著淚在盼望著,她多麼希望二栓哥那熟悉的(身shēn)影能夠趕快的出現啊!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每一次荷花的心都像是被刀割般的痛苦著。

    「死丫頭,你每天跑出去幹啥,再敢這樣我打斷你的腿。」

    一聲呵斥,她看到父親醉醺醺的堵在門口。

    「你給我聽好了,咱家不能斷了後,你!給你哥換個媳婦回來,婆家我已經給你找好了,槐樹灣的,三天以後人家就來娶你……。」

    「咔——嚓!」……,一聲驚天的炸雷把大地震的顫抖,而荷花的心也瞬間被炸的粉碎……。

    「荷花!」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荷花轉過(身shēn)去。

    「秀芝嫂!」荷花驚奇地脫口說到。

    來人正是大栓的妻子李秀芝。

    「荷花!」秀芝深(情qing)地呼喚著,快步來到荷花的(身shēn)邊,她伸手拉住荷花的手,頓時,一股暖流頓時湧向荷花的心頭。

    「嫂子、我…我本來想去找你…可…。」荷花(欲玉)言又止,臉頰泛起紅暈。

    「好妹子!別說了,嫂子我…都知道的。」

    秀芝拉著荷花的手深(情qing)的說道:「有你想著,二栓他…有福氣……。」

    兩個苦命的女人淚眼相對,心酸湧上心頭。

    「嫂子!我們的命為啥這樣苦啊!」荷花再也忍不住悲傷,她撲倒在秀芝的懷裡痛哭起來。

    「我的好妹子!」秀芝輕撫著懷中的荷花。淚水也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秀芝清楚的記得,那一年的大清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看到一個(身shēn)影在籬笆牆外閃。

    「是誰?」她出來問道。

    她看到一個姑娘怯生生的姑娘站在那裡。雖然這個姑娘眼泡紅腫,但她認得是鎮上的夏荷花,秀芝隱約知道弟弟二栓和這個姑娘好,但她一時間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嫂子!我…我想問…二栓他…有沒有捎口信,他啥時能回來?」荷花臉兒緋紅羞澀的問著,眼中閃著期盼的目光。

    「口信,沒有,啥時候回來,這個我…我…」秀芝支吾起來,因為她看到荷花的臉上立刻間蒙上一層暗淡的神(情qing),這使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秀芝清楚的記得荷花離去的背影,

    再後來,秀芝聽到了村里人在紛紛議論著

    「聽說了嗎?鎮上的夏荷花昨晚要上吊自殺,聽說是因為她爹要((逼bi)bi)她換親。」

    「唉呀!可憐的閨女啊,死了嗎?」

    「幸好被救下了,聽說她爹都給她跪下來求她,這不,一大早就趕緊的把親換了,那邊的把閨女抬過來,這邊的就把她架到轎子裡送過去。哎呦!造孽哦,姑娘哭的那個傷心啊……」

    霎時間,秀芝明白了一切。她的眼前浮現出回想起荷花離去的背影,那背影是那樣的無助和悲傷。

    事後,每當想起這件事(情qing),秀芝的心裡總是深深地自責著「錯了,我錯了,我真的不該那樣回答她,哪怕是撒些謊,她也許不會那樣傷心……。」

    後來,大概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的丈夫雷大栓突然出現在家門口,久別重逢,秀芝顧不上太多的驚喜劈頭就問:「二栓呢?怎麼不見二栓。」

    「回來就到鎮上去了,一定是找荷花去了。」

    「壞了,走!快去找他。」秀芝拉起正納悶著的丈夫手朝鎮裡跑去……。

    那一天,秀芝兩口子和聞訊趕來的鄉親們找了很久,夜裡他們舉著火把在呼喊著二栓。深夜的時候,是大栓最先找到了二栓,在黑龍潭的蘆葦((盪dàng)dàng)裡面,那時的黑龍潭水面很大,蘆葦((盪dàng)dàng)很深。

    秀芝趕到的時候,她聽到二栓正在哥哥面前痛哭著,他一邊哭一邊用手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我該死啊哥哥…,你說要回來…,可我非要多掙些錢啊…,可我掙了錢有什麼用啊…,荷花被別人娶走了…,她在天天的等我啊…,哥!我該死啊……。」

    「好妹子!不要傷心了,老天爺不會斷了咱受苦人的希望的,就像你和二栓一樣,你們兩個受了那麼多年的苦,可現在不是又有希望在一起了嗎,走!咱姊妹倆進城看他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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