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回到天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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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刻，顧有榛還捧著結婚證和金鯉拍照，下一刻，他就站在了一座雲霧繚繞的大殿前。無數記憶就像此刻包圍他的雲霧般絲絲縷縷鑽進了腦袋。

    身上的衣服已經成了一件白袍，齊耳的短髮也長長了，顧有榛隨意朝前一伸手，面前就出現了一面鏡子——鏡子裡的他神情清冷，跟他在大殷的時候一模一樣，但是瞧著似乎年輕了幾歲，還有就是手上多了本結婚證。

    抬頭望了望大殿頂上那塊重現金光的「司命殿」匾額，他沒有往裡走，招來一朵祥雲就踏了上去。可他還沒御風飛行，兩個穿一身跟他一樣白袍的仙人就落到了他前面。

    「司命，你終於回來了！」說話的仙人年紀稍長，正是月老。

    「司命，你的仙殿突然金光重現，天帝知你已重回仙班，特命我帶你前去拜見！」這位仙人年紀更大，是天帝手下負責傳話的太白金星。

    顧有榛也就是司命朝兩人一拱手，說：「今日剛回，我有要事，明日一定前去拜見！」

    說完，兀自駕雲離去。

    太白金星還想追上去，被月老拉住了：「還是別去湊熱鬧吧！生命肯定是瞧他那條鯉魚去了。」

    太白金星大驚：「照理說，那條錦鯉應該也一起回來了呀，難道他們是分開的？」

    「畢竟一個是仙，一個是精，回來的時候時間上會有點偏差。當初天道就不讓他們在一起，他們甘願下凡歷劫修成正果。如今也算圓滿了。」

    司命殿後面有個錦鯉池，層層疊疊的蓮葉下住著條錦鯉，以前他最喜歡在這裡讀書，還會在這裡念他替人書寫的命格。每當這種時候，這條錦鯉就會搖著尾巴游過來，朝他吐泡泡，或者用尾巴打出水花。司命時不時還會餵他一些東西吃。

    天庭的吃食都是飽含天地精華充滿靈氣的，終於有一日，在司命隨手將一枚太上老君那裡拿來的仙丹餵給錦鯉後，她變成了一個少女。少女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望著他，說：「我認識你，每天給我吃東西的仙人，你是我主人嗎？」

    「主人」一詞本能讓司命不悅，他搖頭：「我是你師傅，以後，你就跟著我修煉。」

    剛化形的錦鯉什麼都不懂，司命做什麼都帶著她。不愧是吃多了天材地寶長大的，錦鯉極其聰慧，跟著司命竟把他的本事學了個七七八八，但她最感興趣的是通過觀人面相測算人心中的想法。一時之間，那些仙人見了她都繞著走，因為每次遇上，這條鯉魚精都會把他們的心思猜個八九不離十，什麼「武財神趙公明嫉妒文財神關公大帝，說憑什麼自己的名聲不如他」啦，「嫦娥仙子其實早已被天蓬元帥打動，吊著他只是為了享受被追求的樂趣」啦，「弼馬溫其實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他真的有好好養天馬，是你們騙了他他才大鬧天宮」啦林林總總，堪比人界那個娛樂圈的八卦新聞。

    這些仙人們平日裡都是一副彬彬有禮道貌岸然的樣子，突然被人說中了心思，面子上哪裡掛得住，就把司命告到了天帝那裡，說他縱容自己的徒兒胡說八道，甚至有幾個嫉恨司命的還說這根本就是司命授意的，仗著自己那身測算的本事，司命指不定心裡一直是這樣猜度他們、詆毀他們的。

    一邊是自己的臣子，一邊是一條鯉魚精，天帝心裡的天平當然就傾向了前邊，叫了群天兵天將就把錦鯉抓走了。司命知道後立即就追了過去，他毫不畏懼，朗聲質問：「請問，我的徒兒犯了何罪？」

    「訛言惑眾，蜚短流長，擾亂天庭！」天帝一臉嚴肅。

    司命冷笑一聲：「難道不是因為我的徒兒說中了你們內心深處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你們惱羞成怒嗎？」

    這話，誰會應？很快，被錦鯉說中過心思的仙人紛紛出來，一定要天帝嚴懲。

    對司命，天帝一直也有些頭疼，作為天帝，他手上總是有幾個關係戶的，但他叫司命把這些關係戶的命理寫得好一些時，司命竟然不應，說什麼一切得遵循天道，本來是什麼命格就該是什麼命格，不好亂改。還說什麼其實命格只是一個預測，若是對自己的命格不滿，大可靠自身努力去改變他，在三界，靠自己改變命運的例子比比皆是。所以天帝對司命的剛正一直又愛又恨。

    他略一思索，覺得這倒是一個給他點教訓的好機會，就說道：「不管你的徒兒說得是真是假，她擾亂人心終歸是事實。這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讓她下凡去歷個劫，若是她與人為善，能救萬民於水火，我就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既然看在我的面子上，還請天帝將我也一併貶下凡去，正好，我打算跟她結為仙侶，仙人和精怪要結為仙侶，按律是要歷兩世情劫的！」

    情劫是所有劫數里最複雜的，因為人心難測，誰也不知兩個忘卻前塵舊事的人還會不會再次鍾情彼此，若是不能，這情劫就算失敗，回到天庭也是難續前緣的。天帝應了。

    錦鯉被帶上來時，聽天帝說完，沒有一點即將歷劫的憂傷，那雙本就晶亮的眸子盛滿歡喜：「師傅，我真的能和你結為仙侶嗎？原來不是只有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呀！」

    女孩的歡喜感染了司命，心中最後一絲鬱悶也消散了：「是！你放心去，無論你在哪兒，我一定會找到你！」

    錦鯉點頭：「師傅放心，不過是救助萬人，我一定會的！我看過師傅給人寫的命格，知道一定要做個善良的人，我會的！」

    因為歷的是情劫，所以監督他們跳進輪迴道的是月老，跳下去之前，司命對月老說：「你說如今人們都信自由戀愛，供奉你的香火越來越少，你的月老廟剩下沒幾個，若是有機會，我定幫你重新修繕。」

    月老激動了：「此話當真？」仙人所有的供奉都來自人間的信仰，他身上那件袍子不知穿了多少年了，都洗得發白了。

    司命點頭：「千真萬確！不過」

    月老瞭然，舉了舉手裡的紅繩：「你放心去吧」

    錦鯉跟在司命後面，跳下去前，也對月老說：「師傅幫你修廟，我呢，如果找到你的廟，一定會好好拜你的。還有，我看古時候，有些朝代的女子一輩子的幸福都在一場婚姻上，若是婚姻不幸，埋怨你亂牽紅線的也很多。其實就像師傅說的，婚姻跟命格一樣，也是要靠人努力的。我去了之後，一定會告訴那些女子，怎樣才能讓自己婚姻幸福。」

    月老激動了，又舉了舉手裡的紅繩：「無論你們兩個在哪裡，我一定安排你們早日遇上，琴瑟和鳴！」

    可惜，月老很快發現自己有心無力，因為這次歷劫，天帝動了手腳，司命和錦鯉，去的是相隔千年的兩個朝代，照道理是無論如何都遇不上的，遇不上兩人就無法結緣這情劫也就失敗了。他只有祈禱出現什麼奇蹟，讓兩人在同一時空出現，只要兩人遇上，他就有辦法牽上紅線。

    天帝還有一件事沒有說，如果只有錦鯉一個人下去，的確只要救助萬人就可以了，但若是司命跟著下去，就必須要救助萬萬人才算達成目的了。他滿以為這樣的安排兩人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可誰知，那錦鯉明明去的是二十一世紀，卻因為救人太多功德太盛到了地府之後竟有選擇穿越的機會，還真被她去了司命在的大殷朝。兩人聯手，將大殷朝變成了一個極強盛的朝代，何止救助了萬萬人。

    因為這天大的功德，結束這一世後，司命憑著執念很快就找到了二十一世紀的錦鯉，毫無波折地領到了那個朝代象徵結緣的結婚證。

    司命看著空空蕩蕩的池水，陷入這些回憶中入了神。

    突然，水池中傳來輕微的一聲「噗通」，他循聲望去，一個小小的腦袋從水池中冒了出來。

    腦袋的主人見到他，露出個純真至極的笑容：「師傅！」

    司命的狂喜被這聲奶聲奶氣的「師傅」澆了個冰涼，他幻化出一件長袍將濕漉漉的女娃娃包起抱在懷裡，然後朝虛空處大吼：「月老——你給我出來！」

    月老很快駕雲而來，他落在司命面前，忙不迭道：「哎呀，司命你別著急！歷劫回來，算是重生，你看看你自己，不就是剛位列仙班的樣子嗎？至於錦鯉，她以前化形是被你用仙丹催熟的，其實她剛化形就應該是現在這模樣。」

    懷裡的女孩氣息跟記憶中一樣甜美，但她滿懷依戀地摟著自己脖子，眼中卻沒有那種（），有的只是單純熱切的孺慕，司命豈會看不出來，他低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老知道他在問什麼，尷尬一笑：「她跟你不同，現在這具身體是沒有你們相愛那些記憶的，只知道你是她師傅。哎呀，你別著急，現在人間特別流行養成什麼的，你慢慢將她養大多好！而且你在大殷不是養過好幾個孩子嗎，經驗不缺。」

    司命更怒了：「我養的都是兒子，沒有養過女兒。而且，誰要養女兒！我要的是妻子！仙人長壽，這得多少年才能把她養大！」

    現在的錦鯉，瞧著就是個五六歲的人間小女孩，要養到及笄，至少還得十年，那是天界的十年，不是人間的十年，司命真想抱著她重新跳進輪迴道去，還不如在人間待著呢。

    「莫急莫急！」月老摸著紅光滿面的臉，捋著油光水滑的鬍子，撣了撣嶄新的沒有一絲灰塵的袍子，這一切，都是司命和錦鯉帶給他的，「看在你們真的為我帶回無數供奉的份上，我一定想法子幫你們！」